雨淅淅沥沥下了整天,整个安宁市弥漫着阴冷的湿气。
路知宜撑着伞快速行走在校园里。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趁今天放月假,家里的司机又还没有到学校之前——离开这个城市。
她从快走改为小跑,甚至出了学校大门后丢开累赘的伞,尽情奔跑在雨里。
她离学校越来越远,离路弘和江映月越来越远,虽然不知道要去哪,虽然前路模糊未知,可这一刻的自由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
“请问——”
一道突兀的男声忽然打断了她。
肆意的画面戛然而止。
像是被人揪着衣领拽回现实,路知宜目光微动,抬起头。
她一个人撑伞站在校门口,绵密的雨砸在伞面上,安静又刺耳。
什么都没变,她从未离开过。
她想离开。
可也只是想想而已。
“a办怎么走?”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路知宜这才看向面前这个把自己从幻想拉回现实的人。
他撑一把黑伞,脸上带着金属边眼镜,浅色风衣里搭配剪裁得体的衬衣,一点风雨斜着落入领口,透出几分温和的清冷。
是个帅气的男人。
路知宜看了一眼垂下视线,伸手指远处,“直走一百米右边那栋楼就是。”
雨雾朦胧,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亦柔缓:“谢谢。”
路知宜没抬头看他。
司机这时到了校门口,路知宜走了两步收伞坐进车里,刚关上门,父亲路弘便问:
“刚刚和谁说话呢,看背影不像是学生。”
路知宜:“不认识,问路的。”
路弘嗯了声,阖眼不再问。倒是他身边的江映月似是看出些什么,开口道:
“知宜啊,别怪你爸紧张你,安宁这几年变化大,你这刚回来,要是认识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吃亏了都不知道。”
路知宜没理她这番话,看向后视镜里的男人,试探道:“爸,我前天在电话里问你的那件事——”
路弘直接打断,“再说。”
“……”
路知宜很轻地叹了口气,别过脸,也不再提。
汽车匀速行驶在马路上,倒退的光影掠过路知宜的瞳仁,却未掀起任何波澜。
雨丝冷冽,窗外撑伞的行人神色匆忙,还来不及眷恋立春后短暂几天的温暖,便没有选择地迎接了这场突然而至的倒春寒。
和路知宜一样,在十七岁这年,没有选择地迎接了新的人生。
二十分钟后,车开至一栋别墅门口,路知宜回家脱下校服,换了一套清新大方的裙子。
没有耽误太多时间,一家人又重新出发,片刻后到达一家奢华的酒楼。
司机撑伞下车打开门,“先生太太,注意地滑。”
路弘和江映月下车,路知宜跟在身后,没一会便听到前方传来爽朗的接应声,接着便有人问:
“这就是知宜吧?几年不见都这么漂亮了!”
……
雨声潇潇,精致的中式包厢围坐着阮秦两家人,气氛欢快热烈。
而路知宜除了进门那刻与秦家长辈打了声招呼,便一直没再说话。
“知宜文静,不像我们家这个,一天到晚尽惹事。”
“你这话说的,霄南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再说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哪个不叛逆。”
“我看你们家知宜就不一样,以后去澳洲读书,可得让她帮我看着霄南。”
“哈哈,那是一定。”
这些话,路知宜这段日子已经听了无数遍。
秦家在安宁市做玉石生意,路家做边境贸易,双方经常有往来合作,私下也交好,恰好两家孩子年龄相仿,路弘有意撮合,便提出了一起去留学的建议。
亲上加亲,也是未来双方家族的强强联合,秦家当然乐见其成,一口答应。
只是,没人问过路知宜愿不愿意。
但不重要了。
七年前父母离婚,路知宜跟着母亲离开,好不容易习惯了新生活,前段时间母亲二婚,因为继父是法国人,两人要定居国外。
不知大人们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路知宜又被送回了路弘这里。
尽管父亲的家也早已物是人非,但她没有选择。
被推出去联姻,或许是自己能在这个陌生的新家庭立足,唯一的、也是仅剩的价值。
大人们聊得热火朝天,路知宜低头吃饭,忽地察觉口袋里手机在震动。
她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对路弘说:“爸,我去下洗手间。”
退出包厢,路知宜找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按下接听。
“喂。”
“知宜你还来吗?”电话是好朋友余桐打来的,“我还等着你切蛋糕呢。”
余桐是路知宜在安宁上小学时的同桌,后来父母离异,路知宜去了别的城市,两人一直靠网络联系。
前不久得知路知宜回来,余桐一直约她见面,因为学校的寄宿制管理,两人一直没能见上,好不容易放了月假,今天又是余桐的生日,谁知路弘又安排了应酬。
路知宜看了眼手表,抱歉道:“对不起,我可能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