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宣娇不光哼斥，还厌恶地再次瞪了一眼陈天华。</p>
此刻的他呆滞地站在路边、两手空空而手足无措，像个装模作样的上海滩拆白党小K。</p>
“跟上老娘先进屋来再说吧。”</p>
她像使唤家丁似的抛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踮着小脚丫迈进正堂前厅里面，径直走到上首的红木太师椅上端坐。</p>
一位女佣连忙端上香片茶碗给她。</p>
陈天华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妇人来到正堂大客厅。</p>
大客厅内富丽堂皇，家俱和摆设都是红木或檀香木的，一人多高的青花瓷瓶。</p>
厅中一张雕龙刻凤的红木八仙桌，两边是高靠背，同样雕刻着飞鸟禽兽的太师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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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通道的二边，各有五把雕刻花木仙女的红木八仙椅，气派豪华。</p>
陈天华还是第一次走进清末土豪乡绅家里，有点肃穆的感觉，浑身的不自在。</p>
他就在红木椅子围成的通道上，有点木呆地站立在吴宣娇面前。</p>
“说吧，你来我们家有啥事？”冷冷的口吻，就像对待一个上门乞讨的普通外人。</p>
吴宣娇明显是把他当成了东铺乡的陈大少。</p>
这正是啼笑皆非的事。</p>
此时的陈天华心里满是不爽和委屈，已经丧失了刚来时准备客套一下的心情。</p>
只见他猛地抬头，盯着吴宣娇漠然回复道：</p>
“范太太，我是专程来还帐的，还上辈人欠下的帐。”</p>
还帐这词，在绍兴一带内涵很为丰富，他既可以理解为还钱债，情债，也可以作为一种特殊暗讽。</p>
范家从范老太爷起，一直做偏门营生才发的家，据说范老太爷少爷时家境很穷，父母生病早亡，他饥寒交迫。</p>
某年腊月间，少年时的范老太爷又冻又饥，昏倒在陈家台门口，差点死去。</p>
是陈家老太爷见其可怜，收入家中，给予棉衣馒头。</p>
后来范老太爷闯荡江湖有了势力，对东铺乡的陈老太爷格外尊重和客气，两家经常走动往来，后来就有了娃娃亲这一说。</p>
陈家是个墨守成规的乡绅地主，陈老太爷死后，家境逐渐衰落，而范家却在范成贵的歪门邪道下，似乎暴发得很快。</p>
这样，两家的差距太大了，范成贵夫妇俩焉会承认这门亲事？</p>
前几年老太爷在时，范成贵夫妇不好明说，吱吱唔唔的搪塞，现如今老太爷仙逝走了，在范家谁还会再提这事？</p>
可眼下这陈家大少突然来访，还周五整六的一身盛装打扮，口袋里金灿灿的金表链子，这明摆着就是摆阔，从而来提及那桩陈年老帐？</p>
刚才还帐这话，明显是在暗讽范家忘恩负义。</p>
“还帐？谁欠谁的帐？”</p>
吴宣娇听罢遽然一震，微张着嘴表情复杂，包含有死不记帐的深意。</p>
她嘴唇微动还喃喃自语，“我还以为是通知我们去吊丧呢！”</p>
前期听说东铺陈老爷病重，此话实际是咀咒，心肠非常的恶毒。</p>
这句话声若蚊蚋像唇语，连她自己也没搞明白是怎么吐露的，但站在三米开外的陈天华却听得怒火中烧。</p>
他心里明白，这刁妇咀咒的应该是东铺陈大少家，但他活生生就站在面前，为别人挡冷箭也是被伤害到了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