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将心底的疑惑说与母亲听。
南嘉长公主今日依旧在听戏。只是不同于往常只有她自己听,今日长安城中有名望有地位的夫人带着自家小姐都来了,长公主府一扫往日略显空旷的模样,变得热热闹闹了起来。
闻言,她只是偏了偏头,“太祖皇帝马上夺了天下,五皇子会带兵有什么稀奇的?倒是你,连马都骑不好,真不像我赵家子孙。”
皎皎不会骑马,最嚣张跋扈的时候也是站在马车上,拿鞭子抽了一个奴才。
她不服气的嘟了嘟嘴,“我是南嘉长公主与定国公捧在手心的宝贝,又是陛下亲封的荣惠郡主,就算骑不好马,谁又敢笑话我?”
南嘉长公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瞪她一眼,拿着指甲半真半假地戳她额头,“你啊,总是如此不谙世事。”
皎皎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那是因为有母亲疼我宠我啊。”
南嘉长公主望着她的目光于一瞬间有些复杂,旋即又若无其事遮掩过去,随口道:“今日朝上,五皇子被封了燕王,你可去道喜了?”
皎皎嘟着嘴:“母亲不是不让我去明华殿吗?”
她还抱着南嘉长公主的胳膊,粉嫩的脸颊贴着质地柔软的锦缎,杏仁般漆黑眼眸眨巴着,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南嘉长公主被气笑了,抽回胳膊,“那你就不去了。”
她这样说,皎皎却不能真的不去。五皇子赵垣熙年未弱冠,却在如今被封了燕王,永定帝的意思只怕不言而喻。
是以而今的明华殿之热闹,远甚长公主府。
皎皎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等来迎来送往的燕王殿下。
她规规矩矩朝赵垣熙行了一个礼,还未开口就见他连忙摆手后退一步,“你快别给我行礼了,我无福消受。”
皎皎与他素来交好,见他一副头疼不已的模样,才知他还和往常一样,并未因被封燕王而不可一世,这才放下心来。随即打趣道:“怎么,燕王殿下还不习惯吗?”
赵垣熙听见“燕王”二字,神色有些复杂,眼睫低垂,露出几分怅然失落:“用二哥的命换来的封号,我是真的不想要。”语罢,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皎皎也是思绪万千。她有心想问当日细节,可触及赵垣熙的眼神,便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很快,岁末将至。
除夕那天,阴冷许久的天终于落下纷纷扬扬的雪花,不一会儿便白了地面与枝丫。因为二皇子之事,宫中的除夕宴也好似遇了冷,仍旧未痊愈的永定帝只在宫宴上坐了坐,便回了政和殿。
宫中无皇后,素来是二皇子与五皇子的母妃争宠。如今虽然二皇子倒台,他的母妃容妃也在冷宫里用一根绳子了结了性命。如今,便只剩下风头正盛的舒妃娘娘。
上元佳节,得了永定帝的准许,她便负责大肆操办这日宫宴。
如今的舒妃,人人巴结,宫宴上不同除夕那日,好不热闹。
瞧着踌躇满志的舒妃与燕王殿下,皎皎却突然想起了和善的容妃娘娘。往年这个时候,她总会把皎皎叫到身边,和蔼的问候几句,得了吉祥话,再赏赐一堆东西。
皎皎从来不缺赏赐,此时却蓦地有些想念容妃颇为和善的笑容。
或许是她难得的失落神情,引得了徐空月的注目,他往她盘子里隔了一块她爱吃的清炒虾仁。
皎皎顺着那双筷子往上瞧,便看见徐空月俊美淡漠的神情。
他对皎皎总是冷淡的,哪怕是大婚当日,也难给一丝笑颜。
皎皎情不自禁露出一抹灿烂笑意,瞬间将近两个月的气恼抛之脑后。
她总是这样,只要徐空月稍稍给她一点点阳光,她就仿佛遇暖而生出一树梨花的枝丫。
恃宠而骄说的便是她这样的人。
因为脸上的开心太过明显,应付完大小官员的赵垣熙特地走过来,与徐空月喝了一杯后,这才望向皎皎,“今日怎么这么开心?”
他素来温和内敛,即便是如今,脸上也没有什么嚣张跋扈。皎皎很是欣赏他这份沉稳,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笑得娇纵肆意:“今日上元佳节,我开心不行么?”
赵垣熙顿时失笑,意有所指望了她身侧的徐空月一眼,“是是是,如今还有谁敢让你不开心?”
皎皎啼笑皆非,又觉得理应如此。她坐在徐空月身边,瞧着母亲父亲被大小官员拥簇着,只觉得与有荣焉,更加高兴。
通常她高兴了,身边的人要么跟着眉开眼笑,要么就得叫苦连天。
宫宴结束,回去的马车上。徐空月眉间紧锁,望着她的眼睛不知是讥是嘲:“郡主千金之躯,何必去那种嘈杂肮脏之地?”
皎皎却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双眼微亮,仿佛满天星辰落入明眸,“上元佳节,长安城中处处悬灯结彩,这等热闹一年才能瞧见一次。错过了这一次,便只能等到来年了。”更何况她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她轻轻抓着徐空月的衣袖,像是怕他拂袖而去,只用两指抓着一点点,微微摇晃两下,“徐空月,你就陪我去一次,好不好?”
她骄横惯了,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这副模样。可这三年,她在徐空月面前,却总是低到尘埃里的姿态。
徐空月不喜她这幅模样,微微别过脸,避开她过分明亮的眼眸。
皎皎还抓着他的袖角,轻轻晃动着。
恍然间,徐空月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颗顽石,被她这样软磨硬泡,硬生生剥落了顽固的外表,露出里面的柔软。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