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一反常态的平淡,傲尘的目光依旧注视着东方,未有一丝转移,正如秦昆了解他,他亦了解秦昆,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没有意义。
突然,其人话锋一变,再问:“来到紫山多日,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
“我很想知晓,你为何求剑?”
噢?真是出人意料的问题,但似乎答案亦异常简单。
为了羁绊,为了约定,为了回到故乡,为了想要去守护的伙伴……千千万万的理由,但归根到底,却只化作短短一句话:
“为了变强。”
“哼呵……”
完美的回答,即便是傲尘亦不由恢复了往日的那份傲然,称赞道:“答的好。”
“……小尘,你又如何?”
同样的问题,又会是如何回答?
此刻,这位素来傲然的少年剑客,却是收回了眺望东方的目光,飒然笑道:“你猜?”
“……”
玩味的答复,但玩笑的人却明白,秦昆必然知晓自己心念,正如自己亦清楚的了解他。
“……和我一样。”无情的人,道出无情的话,却又一语言中。
“呵……”不曾否认的一抹冷笑。
是的,他们从来都是同样的人。理所当然,各自的经历必是不同,追求剑道的原因亦有各差别,但只有一点,他们的目标却是相同——变强。
唯有这一点相同,就足够了。
一时风起,吹动两人的鬓角,一冷一热的两位少年,各自无言的眺望着围绕着紫山的无边云海。
不知怎的,秦昆此刻竟已无心练剑,似乎,与这位命中注定的对手相遇起,自己便潜移默化的被对方影响着。
“你知道嘛?第一次握剑之时,我便突然明悟了自己的意义……”傲尘回忆着过往的记忆。亦不知缘何,今日眺望故国,心中竟升起许多念想,挥之不去,一时间竟对自己的对手倾诉。
接过话语的,则是寡言的秦剑心:“……为剑生,仗剑死。”
是的,在自己拔起虹方的那一刻,亦是如此感应到这冥冥中的宿命。
“哼呵,秦昆,我和你果然是相同的人。”莫名的回答,却是彼此间的认同。
“……嗯。”
不错,相同。截然不同的人生际遇,毫无关联的的两位少年,却同样为了心中的某个信念,而不得不在这条无悔的剑道之途上,愈行愈远。他们不会止步,亦没有停滞的理由。
“这个国家,没有希望。”然而,傲尘却对注目着的东方,留下了这般莫名的话语,“正如生存于这片哀土上的无能之人,挣扎求生。”
言语之间,虽一如既往的带着嘲弄的语调,却不知为何,隐隐透着些许不应属于少年该有的沧桑。
国?呵,看来他所指的,自然是如今苟安东南的东陈之国。
“……”秦昆没有回答。对于傲尘的情感,他只能表示理解,却无法感同身受。
天下大事,本便是分分合合。对于此方世界的局势,秦昆如今亦有所了解,数百年前天子势微,诸侯分裂,如今正直中原中兴,四海归心,诸侯之亡只怕不过是时间问题。
天下一统,本身并无过错,但历史,有一条惯性——罪在当下,功在千秋。
对于如今的诸侯国百姓,又有谁愿见国破家亡?难道他们的国仇家恨,只能理所当然的被名作“历史”的车轮碾过吗?这些问题的答案,少年人无法回答,因为历史不会倒流,而书写历史的人,亦从来不是他。
“……东陈之乱,便是这无能之国的悲哀。”临了,傲然少年如是冷笑道。说罢,他彻底收回了目光,环抱青锋,向着六剑楼而去。
几日前,傲循不辞而别,没有离别的话语,亦无多余的伤感。只因这场即将到来的东陈内乱甚至祸及修行道,谁又能猜到是否还有重逢之机?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添惆怅。
隔绝尘世的紫山,依靠着王远征的威名,亦隔绝着来自下界的纷纷扰扰,但,隔不住人心。
“……”默默注视着渐渐离开的对手,秦昆依旧没有言语。
一场出人意料的平淡交谈,却讨论着看似毫无关联的话题,但剑心少年却意外发觉,自己似乎愈来愈了解这位天命所定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