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朗挠了挠脑袋,又抓了抓耳朵,终于在那张雪白的信纸上写下了开头的一句:“亲爱的库姆,你好。”</p>
“我还能行,谢谢你们两个的热心。”齐朗抬起了头,有些尴尬地向着古尔夫和吉拉笑了笑,“但你们在这里我实在写不出,我可不可以麻烦你们……”</p>
吉拉识相地拉着古尔夫退到了一边,帮着乔安娜和露茜两位女士,笨手笨脚地准备起了午餐。</p>
齐朗咬着笔尾的羽毛,重新在头脑中掂量着这封书信。他有太多的话想和库姆说了,只不过在落笔时,才发现那竟然是异常困难的。那并非是因为齐朗的蛮鬼语还达不到水平,虽然他的文笔离威廉中校还有很大的差距,但至少他可以把事情写得简单明了。问题还是出在感情上,那是一种复杂的感情,一提到这类事情,齐朗就觉得自己很容易词不达意。</p>
“写下这封书信,只是想告诉您一声,我很安全。”写到这里,齐朗皱了皱眉,把“我很安全”几字划了下去,重新改写为“我们一切安好”,但他始终还是觉得那并没有带出轻松的语气,好像不太理想的样子,不过他还是继续写了下去。</p>
“我们现在正于范基镇东南十三公里外的桦树林驻扎,但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在信件中透露我们的位置,因为我们正要去执行一个秘密的任务。时间大概会很长,但说不定也不太长。”写下这一长句话,齐朗又重新读了一遍,很气馁地嗤了一声。他觉得这写得太不亲切了,更像是军事报告,而不是一封亲人之间的通信。但他必须继续写下去了,士兵们就快要吃完午餐,大概在十来分钟后,就该上路了。</p>
“请您不必担心,就像以往一样,我们都会好端端地活着。古尔夫还保留着您的那盒药膏,我猜直到最后,我们也用不上几回的。”这回齐朗对自己的表达还算满意。他知道库姆医生最重视的就是他和这群伙伴们的安全,而且他认为写上这么一句,库姆会相信这是个没什么危险性的任务。</p>
“过去那两三个月发生的一切,都是老亨利的安排,是我们国王的一个计策,但出于保密的需要,我没有办法向您详细说明。”齐朗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之前过多地提到了“我们”的字样,而在接下来的内容中,他决定开始更多的单独交流了。</p>
“我很想念你。”但写完这一句后,他却莫名其妙地卡住了。换句话讲,他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哽住了。</p>
齐朗很想把这句划掉,再换一种不那么直接的表达,但他猜库斯医生一定会认出划痕下面的内容的,同时,时间好像也不多了,换一张信纸重新写一遍肯定是来不及的。</p>
他用力地深呼吸了几遍,尽可能地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并在那后面加上了尤利的名字:“我很想念你和尤利,希望在这段时间里,你们都能保重好身体。让尤利好好练练煎牛排的手艺,我喜欢七成熟的,他之前的火候总是欠了些。”</p>
古尔夫已经在边上招呼着士兵打点行装了,齐朗必须马上完成收尾工作。</p>
在通读一遍的过程中,齐朗大概气恼地捶了自己的大腿超过十下,好像这封信的每一句话,都无法令他感到满意。然而在把它摺成小纸卷塞到休金那短腿上的钢套里之前,他突然记起自己忘记了落款,连忙又把它展了开,重新铺回到树墩上,匆匆地写上“齐朗敬上”这四个字。</p>
“好了吗,兄弟?”古尔夫笑嘻嘻地向这边走了过,“你确定没忘了什么吧?要不要让吉拉再帮你重新研究研究?”</p>
“好了,好了……”齐朗在嘴里忙不迭地回着话,但他却并没有收起笔,“就要好了!”</p>
齐朗好像还在下着最后的决心。</p>
终于,他下了那个决心——在古尔夫把脑袋凑过来之前,飞快地在那落款之前加上了“您的儿子”。(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