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大团圆结局,没料到天有不测风云,朱湘湘第四胎难产,转眼间香消玉殒,朱炎武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之余,越发迁怒于杨恩,从此绝不许杨恩上门,若不是有三个外孙在,只怕要闹得水火不容。
杨恩一别潭州十年,在潭州却已是声名鹊起,回到驿站后,当初朱大小姐裙下不贰之臣,潭州世家李家的家主、新附军的统领李存仁头一个找上门,名为结交,实为示威,没想到几番交道打下来,两人竟是惺惺相惜,李存仁惊奇却又并不意外的发现,杨恩虽是村户出生,却谈吐得体,风度翩翩,天文地理,诗画琴棋无所不精,一身武艺虽不见得超绝,却自有精妙之处。这些也罢了,最让李存仁爱惜的是杨恩洒脱不羁的性情,便是杨恩留连青楼,游戏花间时,也唯有李存仁笑道:“不过是寄情尔。”
既有了李存仁的青睐,杨恩在潭州本地豪绅中的地位便确立了下来,不管怎么说,明眼人都知道,朱炎武本身无兄弟姐妹,只有杨恩这个女婿,再是看杨恩不顺眼,毕竟还有三个外孙儿。若不是有朱家作靠山,杨恩、杨雄再是能干,哪里又能和潭州本地的世家豪绅联成一气,挤开当权的蒙古人,独吞潭州驿站的肥水?
这些个道理,杨幺是到了朱府一个月后,方才模模糊糊地弄明白……
“那小子根本就是好色如命!哪一点算得上是洒脱?!你说是不是,小幺!”须发雪白,面色酡红,手持红玉盏,逍遥如酒仙的朱炎武猛地吞下一口酒,一脸愤恨不屑在叫嚣着:“湘湘去了不到一个月,他就天天去逛凤翔楼,还和那个娼妓勾搭上了!哪里有一点情深意重的样子!?”
杨幺嘴里含糊不清,“呜呜”地应了一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在紫檀木书桌下的五彩波斯地毯上翻了个身,不耐烦地捞起从发髻上垂到眼前的碎碧流苏,甩回到耳侧,没想到又被袖边暗金纹上钉的蓝银珠挂到了头发,扯得生疼。
杨幺叹了口气,忍住扯断头发的冲动,耐着性子单手将银珠从头发上解开,看了看书桌斜对面高几上的沙漏,一个时辰快到了,翻了个白眼,慢慢从书桌下爬了出来。
朱炎武此时尤瞪着杨幺,嘴里嘀嘀咕咕地:“是不是,你说是不是,小幺?”
“是,是,是,老爷子,”杨幺叹了口气,把他手中的酒杯,桌上的酒壹取走,放到一边,“他呢,自然不是洒脱之人,否则哪里又会一天到晚想着替儿女安排亲事,婆妈的好似个女人?”
朱炎武哼了一声,明显不满意这个问答,转眼看到杨幺正在整理揉皱了的衣边,突地一笑,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走到足有三十尺宽,十五张门的书柜尽头,得意洋洋地说道:“小幺,你看,外公给你准备了什么。”手上也不知怎么一动,一扇书柜门“咯吱”连响,翻转过来,露出一面亮晶晶的玻璃穿衣镜!
杨幺大吃一惊,顿时喜笑颜开,飞奔过去,对着镜子仔细整理衣服头发,嘴里说道:“老爷子,你本事越发大了,你怎么在云姨奶奶的眼皮子低下弄出来的?”
朱炎武面上一红。雪眉耸了耸,佯怒道:“小丫头不认好心,外公怕你和上回一样露了馅,巴巴在书房里给你安了这个,你倒好,拿着来编排你外公?”嘴上这般说着,手上却从另一个书柜里翻出一套红漆描金梳妆盒,在盒顶的美人头上轻轻一按,“哗”的一声,上下相递的四层内盒慢慢展开,露出里面各式精美梳具。
朱火武斜着眼,拧着眉,随手拿一,递给正在用手指梳理在地上滚散了的发髻的杨幺,自家在一边指手划脚道:“流云髻哪里是这样梳的,应该如此这般……”
杨幺不由“卟哧”一笑,一边细细理着头发,一边促侠道:“老爷子,这闺房zhile,乐何如哉?我真是佩服凤姨奶奶,您这双手如今除了喝酒,便只会梳头了罢?”
朱炎武面皮再厚,也是两眼一瞪,要摆出长辈的架子出来,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一把轻柔的女声,说道:“老爷子,四妞儿,今日的族谱课教完了么?该上琴课了。”
杨幺与朱炎武顿时手忙脚乱,杨幺忙着收拾妆盒,朱炎武忙着转动玻璃镜,三下两除二打理完毕,杨幺对着朱炎武丢出一个眼色,朱炎武眼睛一扫杨幺全身上下,迅速点头,便咳嗽一声:“差不多了,她马上就去。小云,你进来罢。”
就在云姨娘开口应答的时候,杨幺和朱炎武同时看到忘在桌边的酒杯和酒壶,朱炎武急得两眼冒火,说时迟,那时快,杨幺一抖腕上垂绕的流素带,缠住酒具,使个巧力,甩向书柜边的朱炎武,朱炎武大袖一挥,将之卷入书柜中,在门打开前的一瞬间,移前一步,挡在书柜面前。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此时,云姨娘走进门来,似笑非笑看了朱炎武一眼,请了个安,向杨幺道:“四妞儿,今天大少爷不是要来接你去李府上么?赶紧着和云姨把那首曲子再练上三十遍,也就不会误你的事了。”
杨幺面色僵硬,朱炎武一副掩面救不得的表情,转开头,抚着垂到胸口的雪白长须道:“小幺,你且去罢。”
杨幺方要扯开一丝微笑,立时对上云姨娘责难的眼神,脸上的神经反神性地泛出端庄矜持的浅笑,有些绵软的身子顿时挺得笔直,脑中闪过云娘重复了无数次的教训:“膝低三分,右手叠于左手之上,右袖高于左袖三分,中指及掌中线一寸三分处,脖颈低三分,双目视线仍是低三分,声柔而不媚,音脆而不沥,方是晚辈日常向长辈请安的家礼,四妞儿,此时应唤——
“外祖,孙儿告退。”
云娘眼中闪过满意的表情,款款向门外走去,杨幺缓缓跟在其后,只见她头上碎碧流苏纹丝不动,腰间团日玉环一寸不移,七彩宝裙拖地无声,镶珠丝履步步生莲,手中飞云扇浅浅遮面,腕间流素带隐隐随风,前面四名仆妇开路,身边两名俏婢佯扶,好一位扶风弱柳,人皆道世家千金。
“云儿,你……你且让小幺到听涛馆去练琴罢。”朱炎武踌躇半晌,终于赶到门口,远远喊了一嗓子,四周的仆妇、婢女纷纷掩嘴而笑,便是云娘也不由得极不端庄地偷瞟了杨幺一眼,啐道:“好一个外祖父!”虽是如此说着,脚步也不由向南边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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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动静一下来,除了杨幺仍是面具一般全然不变的表情,其它人不知怎的都隐隐松了口气,连脚下的步子都松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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