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报辰领着杨幺走了几步,到了一个僻静处,突地回头站住,细细打量杨幺:“杨家妹子,你——你可是幺妹?”
杨幺卟哧笑了出来:“我还道你认不出我来了!”从怀里摸出小布囊道:“看!”
张报辰大喜,禁不住要上前给杨幺一个熊抱,忽又觉得杨幺如今已生得婷婷玉立,再不似当初干瘦的小丫头样子,这番动作怕是不妥,不由缩回手来,手足无措,面上已经红了。
杨幺向来极喜张报辰的纯然,见他着窘,哪里忍心,上前一步,踮起脚来轻轻抱住张报辰,头搁在他的肩上,拍着他的宽背道:“报辰,许久未见了。”
张报辰小心翼翼地拥着杨幺,吭吭哧哧道:“我,我偷偷到你们家的营地里看过,却没找着你,我还以为……”
杨幺卟哧一笑,抬头道:“你就这么小看我?”
张报辰松开手,摸着头笑道:“如今可不敢小看了,在咱们这方圆百里,你的名头可是比你哥哥都响亮了,妹子,你真是好样的!”
杨幺抿嘴一笑,正要答话,张报辰又愣愣地说道:“妹子,你生得真好看,没想到你病好了,不但身子长高,样子也变了。”
杨幺不由得伸手摸脸,却从脸上摸下一手污迹,啐道:“胡说什么呢!一脸脏兮兮,也能叫你看出个美人来?白叫我欢喜一场!”
张报辰见她不信,忙伸手去替杨幺擦脸,一边说着:“我没骗你,真的,你的眼睛以前小眯眯,现在又大又亮……”只是他的手也不见得多干净,越帮越忙,只是那急红了脸的样子,让杨幺好笑不已。
“四儿!还不住手!”两人正笑闹间,背后一人沉声叱道。
杨幺还未如何,张报辰却是吓得不轻,立时放下手来,老老实实低头叫道:“爹。”
杨幺不由偷眼看去,只见来者四十余岁,身材魁梧,眸正神清,行动间自有一股气度,竟是难得一见的人物,被他眼神一扫之下,也不由得恭敬地叫一声:“张伯父。”
张忠仁咳嗽一声,瞪了张报辰一眼,方转颜向杨幺笑道:“杨姑娘,我家小四不懂礼数,冒犯了。”
杨幺摇头笑道:“张四哥心思单纯,只将侄女当作至友,哪里有冒犯之意,伯父无需如此。”
张忠仁一愣,不明白自家的小四何时和世仇家的小丫头成了至友,转眼却看见张报辰一脸赞同的猛点头,不由好笑道:“傻四儿,你若是有你这位小朋友半分伶俐,阿公也不会被你气得跳脚!”
张报辰嘿嘿一笑,不敢答话。张忠仁摇摇头,携着两人一起向空地后的树林深处走去。
走到一棵老苍树下,杨幺一眼看到张阿公盘膝坐在老树曲起的巨根上,双目微闭。待得三人走近,张阿公双目突睁,浑厚老眼里射出锐利的眼光,落在杨幺身上盯了半刻之久!杨幺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张报辰噤若寒蝉。
便是张忠仁脸上也开始微有不安神色之时,张阿公闭上了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私心作祟,不顾后辈姿质如何,想把这神功作为镇族之宝,几十年来任它空置。却没想到倒教杨家人学了去。果然是老天的报应!”
杨幺糊里糊涂,不知张阿公说些什么,便是张忠仁都是一脸茫然。只有张报辰似是有所领悟,看了杨幺一眼后,裂开嘴笑得万分开心。
张阿公见他如此,无名火又冲上心头,骂道:“你看看人家,练了功后,出落得水仙儿一般,侠行义举人人佩服。你也是一样练着,怎的还是一样木头木脑?真真气杀我了!!”
张报辰暗暗嘀咕:“人家有义气也不是练功的原故……”顿时被张阿公吼道:“给我滚一边练刀法去!没的让我生气!”张报辰却站着不动,眼睛只向杨幺身上瞟。
杨幺好笑之余,看得张阿公脸色发青,忙给张报辰递了一个眼色,让他安心离去。张报辰方才一步十回头地走开了。
“没出息的东西!还没有娶媳妇呢,眼里就没了老子和爷爷了!”张阿公气得打颤,张忠仁在一旁忍着笑,唯唯喏喏。
“丫头,既然杨家派的是你来,阿公我也不绕弯子了。”张阿公喘了几口粗气,脸色缓和下来,问道:“来张家报信,是你念着和小四的情份自作主张,还是长辈吩咐?”
杨幺知道这句话问得要紧,肃容答道:“回阿公的话,晚辈正是尊了长辈的吩咐,将洪水之警通报斧头湖沿岸各村。”
张阿公盯着杨幺追问:“哪位长辈?”
杨幺一口气也不敢喘一下,马上答道:“晚辈的姑母,杨家长房长媳杨平泉。”
张阿公眼睛大睁,还未出声,倒是张忠仁惊呼出声“是她!”脸上似喜似悲,眼中露出茫然之色。
张阿公看了长子一眼,和颜悦色道:“原来你就是杨岳养大的那个痴妹。你叫什么?”杨幺瞟了张忠仁一眼,忍着心里的疑惑,恭敬答道:“杨岳正是晚辈三哥,晚辈的名字叫杨幺。”
“哈哈,杨幺?杨幺!”张阿公蓦地大笑,“你们杨家还真是敢想,居然替自家女娃娃取这个名字!”
杨幺恭敬答道:“祖宗名讳原不敢冒犯,只是晚辈年幼多病,家父无法才请了祖宗的名字,只求庇佑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