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杰听罢,倒是没有丝毫的犹豫,行了个军礼:“遵旨。”接着,便快步而去。
和这殿中诸公相比较,勇士营出来的人,显然痛快的多,只是……众臣却各自面带异色了。
即便是陈一寿和陈义兴,也觉得事态严重,认为陛下这样的行为实在过激,这般强硬到底,这是要和叛军你死我活,不给叛军任何转圜的余地啊,这除了使叛军们坚决的造反到底之外,没有任何的益处。
陈凯之却没有给任何人提出异议的机会:“立即命人搬运粮食,自附近的殿宇囤积,叛军需速战速决,朕料来,他们拖延不过三日,三日之内,若是不能拿下宫中,到时,便是夜长梦多,自会有兵马来勤王,所以,他们会比朕还要急,准备一些粮草,只需应付即可。”
“勇士营全力备战,要检查火药和弹药,前几日,朕命人囤积了一批火药在内库,火速开仓,命人去取。”
陈凯之一下子,就完成了天子向大将军的转变。
或许对陈凯之而言,将军反而更加适合他,在军中的时候,他可以说一不二,一旦他认定的事,只需下达了军令,便可上上下下贯彻下去。可自成了天子,却是上上下下,无论做任何事,仿佛都有无数无形的手,拉扯住自己,做这个该如何如何,做那个又会如何如何,无数次批阅奏疏,看到上头的陈词,再看内阁稳重又不偏不倚的票拟时,陈凯之甚至会忍不住想要叹息。
治大国如烹小鲜,这似乎已成了恒古不变的道理,所以……身为天子,必须事事谨慎,万万不可冲动,更不可热血,不能意气用事,甚至……明知许多恶俗旧规分明是错的,而且也深知,若是不改,迟早要亡天下。
可是偏偏……不能改,就如淘汰冗员一般,冗员的危害,明眼人都明白,大量的人人浮于事,浪费公帑,使朝廷的机构臃肿而庞大,以至圣旨出了宫,因为这些冗员的存在,难以贯彻。
可是呢,每当陈凯之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时,却有无数个声音告诉陈凯之,不能改啊,一旦改了,势必会使大量的文武官员不满,冗员的背后,哪里有这样简单,能成为冗员,领着俸禄,混吃等死的人,一个人,在陛下眼里,可能不过是蝼蚁一般,可是千百个这样的人,却是巨大的力量,他们不可以帮助陛下治天下,却可以祸乱天下,因为能成为冗员的人,无一不是因为勋贵和士绅们在背后支持,得罪了冗员,断了人家的饭碗,得罪的,更是更广大的一群连皇帝都不能轻易开罪的人。
似乎每一个举措,都要小心翼翼,都得防范着,那些士绅和勋贵们的怨气。
冗员如此,兴商贸的新政,其实又何尝不是如此。
自太祖高皇帝以来,大致抵顶了皇帝与士大夫,以及勋贵们一起治天下的国策,那么,到了现在,陈凯之却发现,一切弊病,本质就是这群坐享其成了五百年的家族和肉食者们的问题。
身为皇帝,作为天子,陈凯之甚至是无力的,因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军中进行新政,一再的下旨,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命人抄写邸报发出去,在内阁里,他三令五申,对着六部部堂的面,他着重的强调,可结果呢……虽是每一个人都说遵旨,都说圣明,偏偏……执行不下去。
要裁撤这个营的时候,下头的人就都说不可,一二三四五六七,总能说出无数的理由;要裁撤这个人,便又有人托关系进了宫,或是去太后那儿,或是到陈凯之的面前,哭诉着他们多么凄惨,甚至一些宗室,一些公侯,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
“陛下……算了吧,下不为例,何况此人历来忠心,陛下如此,不免寒了将士们的心。”
“陛下,该以大局为重啊,此人的母亲,乃恒国公之女,恒国公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一听到要裁撤此人,便日夜不安,认为陛下要敲打他,请陛下格外开恩,以成全君臣之情。”
这无数的请托,无数的敷衍,数不胜数的求告,还有那剪不断还理还乱,千丝万缕的各种人情,教陈凯之烦不胜烦!
而今日……
陈凯之彻底的放松了。
他目光竟变得清澈起来。
其实……这个复杂的世界,让自己焦头烂额,只是因为,自己是天子,需承受这陈规旧俗之重,可是……何不简单一点呢,就如当初的自己,不必将自己当做天子,只将自己当做是将军就好了。
想到这里,陈凯之心潮澎湃,他突然朝群臣们怒吼:“去你们的狗屁治大国如烹小鲜!”
这突如其来的话,一下子,教本就心思复杂们的大臣们,一下子惊呆了。
他们不可思议的看着‘发疯’的陛下。
陈凯之虽头戴通天冠,虽还穿着冕服,身上的端庄却是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杀意。
滔天的杀意,弥漫了他的全身,他一字一句的道:“自今日开始,在朕这里,只有两种人,要嘛是朕地臣子,要嘛……就是朕的敌人,谁想和朕为敌?”
他已起身,手握着随身佩戴的天子剑,心里说不出的安心,他在无数人匪夷所思的目光之下,徐徐的下殿,而后,他的身体,与杨正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