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这番话,却是震惊四座。
倘若这个时候,太皇太后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无论是大喜还是大忧,其实,都可以被人所理解。
毕竟凤心难测。
可是呢,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取……取披肩来……
这不是逗人玩嘛。
可偏偏,越是太皇太后心思难测,越是令人惶恐和紧张。
一个人,你若是能摸到她的脾气,知道她的胃口,晓得她的行为模式,这等人无论身份再如何高贵,终究……也不使人畏惧,因为她是可控的,只要自己不触犯她的逆鳞,心里便有了底。
这样就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
可似太皇太后这般,实在让人提心吊胆。
众人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们该注意点什么,这才是最让恐怖的事情。
宦官听罢,快步而去,这里距离万寿宫,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即便是疾步往返,也需小半时辰,于是,这殿中一下子仿佛窒息了,没有人说话,因为太皇太后闭着眼睛,似在养神,而所有人不得不三缄其口。
只有不耐烦的小皇帝,似乎想要乱动,却被一旁的小宦官忙是止住,低声哄着。
小皇帝已经长大了许多,可毕竟还是懵懂,他根本无从知道,在这殿中发生了多险恶的事,更不知道他的父王此刻正忐忑不安,不知自己的祖母,在谋划什么。
他已接近八岁,比寻常的孩子要长得高大不少,可面上的倨傲之色,却从没有变,也只有在太皇太后和慕太后面前,方才会收敛一些,若换做是其他的场合,只怕早已吵闹起来。
良久,那小宦官才去而复返。
小宦官拿着黄绸包着的披肩到了太皇太后面前,太皇太后接过,手轻轻抚着,似是感受到了这丝线的柔感,良久,她吁了口气:“天气啊,愈发的冷了,凛冬将至啊,诸卿家们,想必每日早朝入宫,也都辛苦的很。”
“哀家,虽也出身望族,可家教,倒也还过的去,自小呢,哀家的母亲,便教哀家针线,你知道她怎么说的?她的教诲,至今难忘,她告诉哀家,这女人啊,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是身为人母了,亦或还是待字闺中,是贵是贱,有一样东西不能落下,那便是女红,这女红犹如男子们读书、骑马一般,是不能荒废的。”
太皇太后话里有话,这让人很难捉摸,然而她眼眸微微一抬,环视了众人一眼,笑了,似乎好像没什么话说一样的,轻轻的吞了一口气,才又继续开口道。
“哀家听从了她的教诲,无论是待字闺中,还是入了宫,又或者是成了皇后,成了太后,成了太皇太后,这女红却是不敢落下,因为这便是女人们读书、骑马啊,你们男人,为何要读书,读书是为了明理,明理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知晓大义,读了书,就晓得义之所在,虽艰必赴。男人们还要学骑马,学了骑马,通晓了骑射,就可以匡扶天下,可以护国安民,否则,留在世上,庸庸碌碌,无论是贵为王侯,也不过是浑浑噩噩罢了。”
“这披肩,是哀家亲自刺绣的,本来是想着,给无极用,无极是哀家的孙儿,他马上就要回京了,他是先帝的血脉,哀家本希望他一辈子都在外头,平平安安即可?为什么,因为难为生在帝王家啊,有些时候,活的简单一些,也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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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娓娓道来,语气轻柔,众人却认真倾听,一个字都不敢遗漏,拼命的想耗尽自己所有的才智,去挖掘太皇太后这话背后的深意。
太皇太后最后深深叹了口气:“可现在,既然你们非要让他还朝,好,还朝就还朝吧,哀家就织了这么个护肩,陛下那儿织了,无极也织了,噢,还有……”她朝梁王和郑王二人看了一眼:“梁王世子、郑王世子都织了,这是一点心意,论起来,他们都是皇孙。”
太皇太后说着便笑了笑:“哀家不会读书,也不曾学过骑马,想要表达心意,也只有靠这女红了。”
她说着,已是长身而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轻快的步伐移动,徐徐的,太皇太后走到了陈凯之身边,凝视着陈凯之,旋即,目光又落在陈贽敬身上,又道:“你们啊,论起长幼来,也算是叔侄了吧,是同宗,也都是太祖高皇帝之后,更都是男人。”
陈凯之和陈贽敬拜倒:“娘娘……”
太皇太后却是弯下腰,直接将这护肩披在了陈凯之的身后,这用不知何处锦绣再施以金线刺绣的披肩披在陈凯之的身上,给陈凯之带来了一丝冰凉。
众人一看,脸色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