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容看到爷爷身旁陌生又熟悉的老人的面容，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p>
爷爷的弟弟。</p>
早年间逃荒，定居在了陇省，据说原先还有过联系，后来因距离遥远，加之爷爷在矿上伤了腿，便渐渐断了往来。</p>
“爷。”</p>
“哎？”爷爷愣了下，按着椅子的边缘，一把站了起来，“咋回来不提前打个响声？”</p>
徐容笑着，将行李箱放在一边，道：“我回来看看。”</p>
他没说过两天就要走，这个时候，他不忍打断老人的喜悦。</p>
看着愈发苍老的爷爷，徐容没有任何时候如此刻坚定，他必须在京城买套大房子，把爷爷接过去。</p>
爷爷年纪大了，腿脚又不方便，就如同他每次打电话总是不放心他一般，他也不大放心爷爷一个人在家。</p>
老人笑着捏了捏他的胳膊，道：“壮实了，也长高了，有一米八了吧？”</p>
徐容点了点头，道：“一米八二，前几天刚量的。”</p>
“徐容回来啦？”一旁的头发半白的老人和女孩儿虽然慢了半拍，可同样起了身，笑呵呵地说道。</p>
徐容略微诧异地转过头，仿佛刚刚看到二人一般。</p>
“这是你二爷，这是你妹妹，徐行。”爷爷笑着介绍道。</p>
“哥哥好。”</p>
和爷爷面容相似的老人以及他身旁的女孩颇为亲切的看着他，只是老人笑的更自然，小姑娘两只手却背在了身后，似乎还夹杂些害羞以及，紧张。</p>
头发半白的老人话里依稀带着乡音，女孩儿却是一嘴的普通话。</p>
“二爷爷好。”徐容同样亲切地并且笑着回应，然后看向女孩儿，“妹妹好。”</p>
爷爷悄悄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瞪了他一眼。</p>
老人知道，这种情形下，他是不会露笑的，之所以笑，一准是在外边假笑的多了，惯出来的既不能说好，也说不上孬的毛病。</p>
徐容注意到爷爷的神情，脸上的笑凝了下，挠了挠头，问道：“爷爷，咱们家这房子？”</p>
“去你给哥搬个墩儿。”头发半白的老人见徐容站着，忙冲孙女徐行说道。</p>
等女孩儿进了屋，又扬声补充道：“倒杯水再，你哥一路跑回来，先喝口水歇歇。”</p>
“噢，好。”徐行的声音打屋里传来。</p>
等坐下了，爷爷才笑着说道：“你叔盖的，俺都说了，没必要，俺又活不了几年了，老屋子又不是不能住，他不同意，说你以后回来，得有个落脚的地方。”</p>
“噢，就是你二爷的儿子，前阵子盖完房子就走啦，你二爷跟你妹在这住着陪着俺说说话。”</p>
徐容点了点头，没笑出来，只是温和地接过了突然冒出来的妹妹双手端来的冒着热气的茶杯，冲着与爷爷模样相似的老人道：“麻烦二爷爷啦。”</p>
头发半白的老人笑着摆了摆手，道：“看看你，说话怎么这么生分，都是一家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再这样，爷爷可拿你的怪啦。”</p>
徐容笑了下，没接腔。</p>
女孩儿抱着腿，坐在了小马扎上，眨巴着眼睛，俏生生地打量着他，时而的，将目光转向头发半白的老人。</p>
因为徐容突然的沉默，气氛陡然陷入了尴尬。</p>
但尴尬又极快地被化解了，爷爷瞧着他放在一旁的行李箱，问道：“这回在家住几天？”</p>
“五天吧。”徐容想了下，才道，“今年的事儿比较多，这一走得忙到年底了，今年过年应该能早点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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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年轻的时候忙点好，不然，等年纪大了，身体跟不上了，就是有心气儿，也晚了。”爷爷笑着，没问他什么事儿。</p>
徐容拍的每一部戏，他都看过，最近，他还特地给人送报纸的说道了几句，最好能把有孙子新闻的报纸都送来。</p>
尽管因为距离的原因，他看到的报纸往往都比城市里晚上一个周左右。</p>
但徐容在哪里，在做什么，他都了解。</p>
屋子里铺上了洁白的地板砖，特亮，徐容踩在上面，总觉得不大得劲儿，因为亮的有点刺眼，仿佛能照鉴人心。</p>
头发半白的老人，是他的二爷爷，可是客气的程度，仿佛调了个个儿，如同他才是二爷爷一般。</p>
他读的书不算多，可有求于人，必礼下于人的道理还是懂的。</p>
只是新房子已经盖了起来，人的诚意已经到了，爷爷也收下了。</p>
也替他应下了半截。</p>
他曾听牛丽说过一些家长理短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那时，他总以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和稀泥。</p>
可是事儿到了他自己身上，他才体会到在家庭这样一个复杂的集合当中，是难分黑白的。</p>
爷爷体谅他，所以通过这样一种委婉的方式，既全了兄弟情谊，又留了缓和的余地。</p>
盖几间新房，于他而言花不了几个钱，哪怕翻一倍，他也能立刻拿出来还给人家。</p>
可是如此，却让爷爷没法做，无论如何，那毕竟是他的亲兄弟，哪怕二十年没联系。</p>
而他，对这个养育了自己的老人，也不能不体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