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陛下从来就没有对冬泊的战事有过多少担忧。
院子里,天子站在那棵形状很漂亮的垂柳树下,背着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辛言缺到了的时候,天子已经在这站了好一会儿。
听到脚步声,天子没等辛言缺到近前就开口说话。
“你觉得怎么样?”
他问。
辛言缺反问天子:“陛下想问的怎么样,是近处这个,还是远处那个?”
天子道:“你明知故问,废话这么多,就好像与朕说话是按字给你俸禄一样,与朕说的话字数越多,朕就给你的越多。”
辛言缺笑起来,他说:“陛下若问的是子奈姑娘,臣都不知道该怎么夸她,悟性好,品行好,处处好。”
天子点了点头:“那就待她再好些,本来朕还想着,先把她名字写进龙纹卷里,其他的事等等再说,现在看来,朕应该想想给她个什么封号了。”
辛言缺道:“陛下若真的给子奈姑娘封号,朝中怕是有无数人就会嗅到什么,远处的那个,就会被无数人盯上,他们可以是顺水,去推一推那舟,也可以是苍蝇,叮一叮那无缝的蛋。”
天子到:“既然是无缝的蛋,怕什么苍蝇?”
辛言缺明白了,陛下这是故意的。
要想试一试某个人,不仅仅是看此人的才能,也要看此人的品行,最主要的是看看此人的心境。
辛言缺一脸无奈的问:“陛下为何就不能改一改心意?”
他这话问的,和林叶毫无关系,和子奈也毫无关系。
天子回头看了他一眼。
没回答,而是反问:“凭什么朕就要那么累?”
辛言缺无言以对。
天子道:“朕以前就和你说过,朕累二十年,让大玉回到该走的路上来,朕再用十年,让大玉在这路上走的顺畅些......朕马上就要做到了,去权臣是必走的路,然后再用人也是必走的路,至于朕以后的大玉天子,他们要面对什么,那是他们的事了,朕最大的本事也只是给大玉续命,而不是庇佑大玉千秋万世,太祖皇帝都没做到的事,凭什么要朕去做到。”
辛言缺道:“可陛下是天子。”
玉天子撇嘴:“若大玉想要千秋万世,一直都指望着天子一人之能,那是春秋大梦,大玉从立国至今,只出过两个明君,你又不是不知道。”
辛言缺:“陛下这话,臣不敢接。”
天子说过,大玉立国至今,除了太祖皇帝之外,也就他勉强够看,所以只能算出了两个明君。
他就是这样自夸也不觉得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有这样的自信。
他把太祖皇帝放在他之前,一部分原因是出于敬意,一部分原因是纯属礼貌。
“子奈的事,你多费心些。”
天子道:“前些年御凌卫做事确实有些过分,朕有的可以看见,有的看不见,朕毕竟不是无所不能,就因为家里生了个男孩,御凌卫就把子奈家里灭门......”
天子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辛言缺居然胆大包天的说道:“现在陛下知道御凌卫有多过分了,陛下难道不该自罚?”
天子看了他一眼:“朕自罚什么?朕又没有做错什么,御凌卫有御凌卫存在的道理,这其中会出什么偏差,也都是小事。”
辛言缺叹了口气。
天子道:“你该明白,天子之心和凡人之心,永远都不会一模一样。”
他说:“我让你对子奈关照些,并不是因为朕觉得朕错了,也不是朕觉得对不起她,最多,只是觉得她无辜。”
他说:“朕为大玉所做过的任何事,从无错处。”
辛言缺默不作声。
天子道:“以后你会明白的,当你越来越年长,越来越成熟,就会越来越明白朕的厉害之处。”
他迈步往前走,辛言缺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路后,天子问他:“你觉得拓跋烈,这次会不会忍不住?”
辛言缺摇头。
天子问:“说不清?”
辛言缺回答:“不是,臣以为,拓跋烈还是忍得住。”
天子笑道:“冬泊的战事结束后,孤竹那边又已经被牢牢攥住,他还能忍?”
辛言缺回答:“陛下其实一直都知道的,拓跋烈之所以能忍是为什么。”
天子又笑了笑。
辛言缺道:“拓跋烈忍的一直都不是怕有什么骂名,也一直都不是顾虑着大玉的百万雄兵他有没有把握打赢,更不是他最终想坐的那个位子以他的才能坐不坐的稳。”
他看向天子。
说:“拓跋烈在忍的,从来都只是陛下一人啊。”
他居然还敢说:“陛下一日不死,拓跋烈一日不敢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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