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
芷云推开西厢的大门,一阵冷风袭来,因为她怀里揣着暖炉,不见寒意,精神却被这冷气一激,更是抖擞起来。
七月正靠在梅树下面打瞌睡,听见响动,急忙迎上去,“格格,昨儿晚上您又熬夜了……”
芷云摆摆手,打断了自家丫鬟的抱怨声,由着七月扶着她回房,热水热毛巾舒舒服服地擦了脸,十月端了一碗芝麻糊,芷云小口小口地喝了,觉得胃里暖洋洋的,倚在美人榻上懒着,随手从旁边儿的百宝阁里拿出一瓶提神剂的缓解药水,灌了两口。
药喝完,一整夜三瓶子提神剂的效力这才散了去,脑子昏昏的,隐约有了一点儿睡意,芷云由着两个丫头伺候她去了衣裳,裹在被子里,恹恹地支吾了声儿:“……别叫我起来……”
见自家格格声音渐弱,七月和十月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落下帷幔,关好门窗,缓缓退了下去。
这一睡,就从日初升睡到了天将暮。
等到芷云再次睁开眼睛,起身沐浴更衣,吃过小点心填了肚子的时候,松竹斋的张卓已经在书房和明德说了好一会子话儿,两个人都在等芷云,为着那五十八枚《六韬》的竹简。
芷云一边儿拣了几颗调养身子的营养丸子往嘴里塞,一边儿对絮絮叨叨的明德笑道:“既然张大人想要,卖了就是了。这么一点儿小事儿,大哥何必烦扰!”说着,芷云就拿了桌上的羽毛笔,沾了些宝蓝色的墨水,在绘有梅花暗纹的纸笺上写下一枚纹银十两的字样,扔给明德。
“十两?”
芷云看着明德凸起来的一双眼,莞尔道:“怎么?贵了?”
“没有……”一枚十两,统共才五百八十两,怎么会贵,是太便宜了,那是六韬的竹简啊,自古以来多少文人对《六韬》的真伪争辩不休,尤其是本朝,几乎快要断定那六韬是伪书了,这时候竹简出世,可以说意义重大啊……
明德回过神儿,笑了笑,看了自家妹子一眼,没再说什么,急忙去和张卓交代。其实,他对张英这位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十分和蔼,丝毫没有架子,对有才华的年轻人很照顾的长者很有好感,听说张大人看重了自家的这几枚《六韬》,他觉得哪怕是送与张大人也无所谓。
当然,这种时候科考在即,明德可不敢随随便便送身为文华殿大学士的张英这般贵重的东西,但卖出去绝对没问题,不过,东西是自家妹子的,虽然兄妹之间用不着分彼此,但到底还是要妹妹做主才是……却没想到,自家妹妹平日里对银钱像是看得挺重,但其实却是轻财重义啊……明德拿着纸笺,看着上面极有风骨的行楷,感慨万千地点点头。
芷云要是知道明德在想些什么,一准儿得哭笑不得,那《六韬》的竹简不过是芷云听见了文苑书社里的士子们为其争辩,一时恶趣味发作,随手做来玩,顺便锻炼锻炼双手的,一根竹片儿要十两银子,已经是抢钱了。
那是有一段儿时间,因为整理了一大堆搜集来的资料,芷云看得有趣,又为了活动活动手脚,省得自个儿的一双手僵硬了,就做了一堆假的古董字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