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的讲台前站着三位老师和一位学生,老师分别是胖子(语文代课老师)、爱德华?纽盖特(前任语文老师)和班主任。讲台的另一边是咧着嘴一脸不高兴的索龙君。
老爹早些时间被索龙气得大病一场,不过几周来他调养的情况似乎相当不错:人胖了许多,鼻子下面长出来长长的白色小胡子,不知是不是修剪过,胡子显得很匀称,像个倒过来的弯月亮。在病房里,大家都叫他“白胡子”。
这一次白胡子的出院是迫不得已的,刚刚来学校的几个小时前还在住院部打吊瓶,身上插的都是管子,四周围着四个相貌奇美的极品护士。校医库蕾娃每周至少到医院顾问一次。这些专业人士是尾田校长指派的,就怕他有什么闪失。老爹是全国公认的四大特级语文教师之一,有不少学园都希望把他挖到自己名下,尾田觉得有必要对他实施全面护理,他留在本校可以极大提升本校的声誉。
对老爹来说,如今最大的麻烦就是索龙的问题。他在尾田学园执教了58年之久,只有30年前一个叫罗杰的小鬼把自己气得打了5年吊瓶,其余时光一直风平浪静。这次的出院他仍对索龙记恨不已。
但招惹老头生气的那些事是不能怪索龙的,这都是罗宾为了打发深埋灵魂根部的寂寞刻意做出来的恶搞剧。其中恶改索龙的作文是她最爱干的。记得有一次,罗宾仅改了文中一个字就让索龙大喝了一壶。那次老师让大家以家庭为题,写一篇记叙文。题目一出来山治、索龙、娜美、罗宾都感到棘手并为此感伤。因为他们几个人都是从小就离家,长期在外面漂流,对父母的印象早已模糊不堪。当时娜美比较狡猾,把伙伴当做家庭直言不讳地袒露自己身为孤儿的实情,文章经老爹在班中朗读后无数学生感动涕零,同时为班长热烈鼓掌一番。山治则写了一篇电视剧中一个家庭的幸福生活,并同实际生活中的家庭概念进行概括和对比,整篇文章净是些冠冕堂皇的话,内容略显空洞,所以成绩不高。罗宾描写了薇薇的家庭的故事,凭靠自己优异的联想力,各种细节都被清晰重现出来,故此她的分数仅次于班长。而对比下,索龙就差远了。他想不出父母在身边的生活是怎样的感受,于是便凭猜测胡乱编造了一个。
其中有一个自己执意要学剑道但父母却竭力反对的伪桥段。原文如下:
三个人吵架时,我对老妈吵道:“我可以学习和练剑道两边兼顾,只有参加比赛那天才会耽误一些课,我保证事后会补回来的。”老妈对我不屑一顾,说了一句“毕业后再说吧,先好好学习”便坐在沙发上再也不说话了。看到她这样,我便把攻势转向老爸那边,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爸爸站到我这边来,所以只好心情复杂地盯着老爸看。盯了没有一会,老爸有些不耐烦了,转过头来对我说:“别看我,听你妈的。”
这段作文从表面看一点错误都没有。但罗宾委实够坏,她把爸爸说的那句话中的“听”字改成了“去”,于是整个句意都改变了。老师读完这里,大家哄堂大笑,一度无法控制。老师和索龙均面色大红,尴尬得生不如死。老爹瞪着绿头,他恨不得现在就把青龙偃月刀挥出来狠杵他一通。而索龙也气得想给罗宾吊在房梁上拿皮带狠命抽上几宿,但是都来不及了。从那天起,直到现在都有人对索龙的家庭抱有疑问,总在问他“你爸爸是不是黑社会的”之类的问题。
秋姐站在讲台上说着一些“抄袭可耻”之类的官方套话。随后又宣布胖子从今天被学校解职、并由白胡子继续任教等事。其实这次抄袭事件根本不怪胖子。任课老师只是负责推荐,而真正审批的权限还是在校长手里。不过由于最近尾田很忙,审稿的事都交给秋姐全权代理,秋姐平时虽读过很多书,但如此久远的文章难免未有耳闻,所以想都没想就草率盖了校章。第二天优作榜公布下来后,在榜中见到抄袭之作的校长果然大怒,想发火,却又无可奈何,办事的人毕竟是秋姐,便决定要把索龙开除学籍,以此发泄火力。而谁知这个决定又被秋姐驳回,理由是全国的剑道大赛要指望索龙为学校争口气,所以校长只好再往下推,把胖子当成了替死鬼。由此看来社会的确黑暗。要不人家总说,现在这个社会,关系的重要性要远远大过能力——只要有关系,小学没毕业的人都可以进教育局规划高中建设。
胖子在德国修习多年,精通欧洲文学,但对国内一些当代作品委实没什么了解。他一直觉得自己教得不错,这么被人踢了自然心有不甘。这一次他当着全班的面抓着索龙的肩膀正正经经地说了一番心里话:
“以前我在德国,还算是个名声在外的小说家,但是一年前我回国了。你知道为什么吗,索龙同学……”
“不知道。”索龙撇着嘴,视线斜在一旁不愿看他。
“因为我用光了我所有的灵感,已经写不出新意了。我告诉你,人就是人,才华再好的作家也会有江郎才尽的一天,我不会勉强在这个领域生拼硬凑些文字敷衍读者,而且即使让自己的笔杆结了蛛网,我也不会抄袭别人的作品。到那个时候,我会坚然放弃写作,到一个更适合我的领域重新开垦我的路途。在这人生的第二条路上,我会努力让它比第一条更为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