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沈逸原本的想法,他是想要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出于好意,他并不想让从帝都的漩涡中挣脱出来的伊莎贝拉陷入无谓的担心,这样的好意或许只是他的固执,然而心中那份不想让伊莎贝拉陷入忧虑的心情,却是没有任何做作,这是在他心中与对薇薇安的宠溺所不同的另外一种感情。
然而在她认真而不带一丝妥协的目光之中,他读出她的坚决,在她坚定的眼神之中透露出来的,便是即使自己不肯将原委诉说也必然追求下去的执着。
他第一次从伊莎贝拉的身上感受到了少女那份坚强的变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被追杀的公主,被自己视为包袱女孩也悄然破开软弱的外壳,开始一点点蜕变。
隐瞒的心思终究还是淡了下去,他于是将尼奥尔老爷子的秘术与薇薇安吹奏的异象之间的关联全盘托出,其中包括了自己的猜测,听完他的分析,伊莎贝拉一只手紧紧握住置于胸口,脸上便也如他所料般露出忧虑的神色。
在接下来的几天,无论是沈逸还是伊莎贝拉,便都极为留意薇薇安的身体变化,伊莎贝拉便寻了一个理由,跟在了薇薇安身边,体力不佳的她跟着薇薇安跑来跑去,其实相当吃力,往往是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她的脸上便已经密布一层细密的汗珠,单纯的薇薇安却没有丝毫怀疑,活泼乱跳的身影如同以往,充斥着发挥不完的精力。
在这期间,沈逸则去询问了海音,在他不在的时间里,有谁来过的公寓,他想从海音口中打听出是谁将骨笛和项坠交给薇薇安的,无论是出于什么心思,好的还是坏的,他不期望看到薇薇安出现任何的意外,纵使知道自己此时所表现出来的行为脱不开过度保护的嫌疑,他终究还是不希望看到薇薇安有任何的闪失。
而面对他的询问,海音表现得躲躲闪闪,支支吾吾避开他的问题,他紧跟着追问下去,她便跟着露出仿佛受到惊吓般的表情,不小心将碗碟打翻在地,在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是如同哭泣般的软弱哀求。
面对她那如同哀求的软弱表情,沈逸便是怎么也强硬不起来,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的,如果继续用强硬的态度逼问下去,多半能够从海音的口中问出想要的答案,毕竟在她脸上显露出来的便是这样的一种表情,但在那之后呢?在梅梅的事情上,他已经欠了海音一次,还要继续在这个可怜的少女身上施加逼迫吗?他做不到,沈逸于是蹲了下去,帮着海音将打碎的碗碟拾起。
“抱歉……”
“不关阿逸的事……这……这这都是我的自己造成的。”海音旋即强撑起笑脸,沈逸最终没有选择追问下去,看着她笨拙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
如此又过了几天,沈逸和伊莎贝拉没有在薇薇安身上发现任何的异样,对于薇薇安吹奏骨笛的异象是否对自身有害,终究没有任何定论,伊莎贝拉因此松了一口气,而沈逸,却是暗暗地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不过,没有事便是最好的结果罢,他在心中想着。
随后注意力转到了伊莎贝拉身上,稍稍令他在意的是,伊莎贝拉没有跟她提起过一次她的婚事,她越是表现得不在意,便越是证明她心中很在意。
这个笨女人。
自从来到公寓的第一天,伊莎贝拉和薇薇安住在了一个房间,叫嚷着要和伊伊彻夜长谈的薇薇安毫无犹豫地抛弃了他这个饲主,选择与伊莎贝拉住在一起,原本设想中的,像在兽人村庄时候三个人住在一起的愿景稍稍破灭,虽说算不上失望,而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在薇薇安没有注意到的瞬间,伊莎贝拉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但……果然还是失望吧。
沈逸突然对自己的言不由衷的念头感到羞耻。
到了晚上,身处空荡荡的房间时,沈逸不由得生出好奇,伊莎贝拉和薇薇安会在隔壁偷偷说上些什么悄悄话,无聊时,他倒也会生出偷听的念头,但终究没有做出偷听的举动。
艾薇儿在伊莎贝拉到来的第二天离开了公寓,对于这位歌姬,沈逸始终没有看透,当她戴着大大眼镜,几乎将半张脸遮掩住的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她是为了不让伊莎贝拉认出来才作这番打扮的吧,而在看见她的第一眼,站在他身边的伊莎贝拉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袖,目光怀疑地打量着艾薇儿。
只是到了最后,她还是没有认出艾薇儿,这倒是算得上这一段时日里的小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