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秘密的地下工作,红玉姑娘是不大清楚的,她和杨棒子讲的是,这郭、朱、张三位呢,过去是常到聚福班来打茶围的,说是喝茶听曲的,实际上在一起商量一些事情,打茶围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有时躲在屏风后偷偷地听他们讲的一些事情,也听不大懂,等后来张老先生没了,郭老先生也不进城了,就剩下朱老先生一个人,时常来这里喝闷酒,有时喝多了,就对着红玉絮絮叨叨地说些醉话,这才慢慢地把以前一些模糊的印象给验明了。
这张老先生相帮着共产党,郭老先生拉杆子打日本人,这都是朱老先生和红玉说的,只可惜他们这一文一武他都学不了,自从张老先生殉国后,郭家堡子那正式成立了抗日武装,这保定三杰从此再没聚到一起。
这位朱老先生呢,从1939年开始换了个号,原先叫个“稼轩”这是仰慕辛弃疾取得书斋号,而保定三杰随着一人殉国一人上了山寨,朱老先生就给自己起了个新的字号,称为“东阳老人”。
“啥?东洋?这是个汉奸啊,还起个小鬼子老家的名呢!”杨棒子不屑地说。
“爷,不是东洋的洋,是太阳的阳,这东阳是个人,几百年前的人。”红玉又给杨棒子讲了讲这东阳是个谁的典故。
这李东阳啊是明朝从英宗至武宗朝的名臣,与刘健和谢迁组成内阁时,武宗皇帝,这个杨棒子不知道是谁,可红玉一说正德皇帝,他就明白了,那正德皇帝和李凤姐的民间传说打小就知道。
这个正德皇帝呢天天除了玩就是玩。身边的大太监刘瑾把持朝政,陷害忠良,刘健和谢迁两位据说向皇帝诉说应诛杀刘瑾以肃朝政时。言辞激烈,推案哭骂。结果惹恼了皇帝,辞官回家了。
这李东阳没走,留下后并没有和刘瑾等一班奸臣对着干,干好本职工作以外呢,还帮着刘瑾在皇帝面前呢遮掩过,私下里为了一些被刘瑾打击和陷害的大臣们,还去求刘瑾。据说还送过礼,也确实保下了不少的名人文士。
当时天下读书人都骂李东阳没骨头,投靠奸佞,有人画了一幅丑老妪骑牛吹笛的讽刺画。在画中老妪额上题“此李西涯(李的号)相业”,以此嘲讽李东阳。有人向他报告此事,可他不动声色,自题绝句一首:“杨妃身死马嵬坡,出塞昭君怨恨多。争似阿婆骑牛背。春风一曲太平歌。”在后来推翻刘瑾的斗争中,李起了关键性作用。
刘瑾一党被除尽后,天下也终于明白了李东阳之所以留下,是委屈了自己,而使朝政不至于落到无法收拾的田地。结交奸臣也是为了尽可能地保护那些诤臣,牺牲小我的名节,而全了天下读书人的名节。
这么一讲呢,杨棒子有悟性啊,一下子就明白这朱老爷子起这么个名号,是想做李东阳那样的人,在张老先生殉国,郭老先生上山的时局下,他去当了鬼子的商会会长,就是想凭一己之力,尽可能的保护些人。
另外这红玉说了,你想想看,老先生姓朱,你连起来读一读,朱东阳,是不是和诛东洋一样,还用手蘸着酒水在桌上写了这三个字,让杨棒子看呢。
这屋里的字画和条屏上的那首诗,就出自老先生的手笔,能看出这心里的愤懑,可又无奈的那点酸楚。
别说,杨棒子还想见见这位呢,红玉说不用急,明天就能见到的,这还聊着呢,开锣了,晚上的大戏要开场了,几个小厮敲门进来,把槅扇挪开,杨棒子看着新鲜啊,还以为这墙壁都是死的呢,原来都能挪动开啊!
这里的包厢呢和戏园子的还不一样,戏园子里的包厢呢视野开阔,楼下散座的也能大约摸地瞧见,可聚福班这得戏台子修的可有讲究,正对着楼上楼下的这些错落有致的包房,每个包房都是独立地朝向戏台子,包房和包房之间看不到彼此里面的情景。
《群英会》这一开场,杨棒子喝着小酒,吃着小菜,美女陪着,这就看上戏了,他个没心没肺地可没想到这会有人都快急死了!
一块上的街,少一个!二秃龙他们这满世界地找啊,还遇上十字路口鬼子被打伤的事情,街上大乱这也没法找了,都回到寿材店后面的联络站,把情况这么一汇报,谁也不敢再出去了。
捱到天黑,还是没有任何杨棒子的消息,去街上找的保定本地的同志们回来说,城隍庙袭击鬼子的事件,据说来百姓已经传说是“八爷”做的了,茶楼的伙计描述的那人相貌,一说来都觉得像是杨棒子。
现在的问题就是这小子去哪了,走之前交待的很清楚,如果走散了,就随便叫辆黄包车,让来东大街二十号的吴记寿材店,满城的黄包车没有不知道这得。
闹不好是被鬼子汉奸抓了吧,保定站的这从下午就安排人去治安司令部和宪兵司令部打探消息去了,目前传回来的消息是,听说因为城隍庙的事情,抓了不少人,有没有杨棒子还不清楚。
这算是大事了,一个军分区的前司令员被抓,那可是很严重的问题,所以保定站的负责人,这位化名吴梓友的张大中同志马上趁敌人还没有全城戒严封锁城门,去城外的水碾头村找行署专员去亲自汇报情况。
离保定城才四里地的水碾头村,别看离着鬼子伪军这么近,却是咱八路的堡垒村,咱晋察冀边区第三专署年前刚刚迁到这里,专署的专员叫个张林池,就是为国捐躯的张培植老先生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