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周遭嘈杂人声中,毫不费力地辨出她的声音,短短几个字,对于阿锐而言,如惊雷如烈焰如没顶洪水,脑中完全无法思考。仅仅隔着马车隔板,两人相距如此之近。他曾经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她,却未料到在自己一心求死之时,竟然还能听见她的声音。</p>
谢霄看见今夏倒还欢喜,只是看见陆绎在旁,便没好气,瓮声瓮气道:“你们走得比我们早,怎得今日才到?”</p>
“路上下大雨,又塌方,还有……”今夏不便说因为淳于敏同行,为了照顾他,所以行路放慢了许多,“总之是一言难尽。你们呢?是特地瞧热闹的?”</p>
“我们那里有这等闲心,刚进嘉兴就遇上倭寇,撵了他们一路,昨儿才在城外收拾掉,就顺道来看看倭寇头子长什么模样。”谢霄傲然道。</p>
“撵了倭寇一路?听着就好生威风!”今夏笑道,“哥哥,记不记得初见时我就唤你作大侠,你果然有大侠风范。”</p>
谢霄听得甚是受用。</p>
陆绎在旁轻轻瞥了一眼今夏,并未说话,将目光投向旁边一直未说话的黑斗笠人,忽然淡淡道:“看来,你的腿伤已经无碍了。”</p>
那人闻言,怔了怔,将斗笠取下,声音生硬而戒备:“陆大人,别来无恙。”</p>
此人正是沙修竹,当初陆绎一脚踢断他腿骨的情景尚历历在目,尽管后来陆绎故意放了他,他仍对陆绎十分警惕。</p>
陆绎对他却有赞许之意:“你是随他们来此地抗击倭寇?如此看来,你当初在船上说劫生辰纲是为了边塞百姓,倒是一句实话。陆某佩服!”</p>
听他这么一夸,沙修竹反倒不自在起来,讪讪道:“陆大人言重了。”</p>
“既然都是旧相识,正好大家一块吃顿饭去吧。”今夏热情道。</p>
上官曦婉拒道:“不了,庙里的师兄们就在不远歇脚,我们还得过去和他们会合,马上要离开杭州了。”</p>
“对了,我记得离开扬州时阿锐下落不明,可找着他了?”今夏故意问。</p>
“还没有。”上官曦叹了口气道,“我爹爹说会帮着我继续找,你们是官家,若有他的下落,一定要告诉我。”</p>
“那是自然。他若知晓姐姐在此地,说不定也会赶了来帮你。”</p>
“他若在此地……”上官曦似有点愣神,过来片刻,才半是叹息半是伤感道,“他若在就好了。”</p>
马车内的阿锐听着,手指死死扣在车壁上,双目痛楚地紧闭上。</p>
今夏略有些失望:“啊,你们就走了?那以后该去何处寻你们呢?”</p>
“眼下倭寇四处流窜,我们也是居无定所,只跟着庙里的师兄们走。”上官曦笑了笑,“说不定,那一日咱们就又碰上了呢。告辞!”</p>
谢霄、沙修竹也拱手作别。</p>
今夏看着他们三人消失在人群之中,那般洒脱豪迈,忽然觉得自己活得真憋屈。</p>
“人都走远了,还看。”陆绎轻道,“这般舍不得么?”</p>
今夏壮怀激烈地叹道:“我也想去抗击倭寇,好生痛快!”</p>
陆绎点头赞同道:“你的功夫虽然三脚猫了点,不过给和尚们当个伙头军倒是可以,他们应该不嫌弃三顿吃萝卜。”</p>
“……”</p>
今夏默默无语。</p>
住进客栈,推开窗子,杨柳晓风拂面,今夏舒展□体,趴在窗边看西子湖上的一叶叶小舟,回味着刚刚吃过的佳肴,不得不感叹杭州天堂之名不虚。然后,她轻盈转身,看向躺在床上的人,道:</p>
“老规矩,你若还是不肯吃,我就去唤岑寿……”</p>
她话音未落,便听见阿锐生硬道:“我不吃米粥,我要吃饭。”</p>
“……总算开窍了。”今夏笑道,“你现下知晓我没骗你吧。”</p>
接着,阿锐**道:“给我请大夫,我不想这么一直躺下去。”</p>
“行,我会告诉陆大人。”今夏答应地很爽快。</p>
“你告诉他,只要能让我身体复原,我会把我所知晓的都告诉他。”阿锐目中有冷意,“他让我这么半死不活地拖到现在,为得不就是这个么。”</p>
今夏很好奇:“你到底知晓些什么?说来听听。”</p>
阿锐冷眼瞪她:“除了陆大人,我不会告诉其他人。”</p>
“你这人还真是挺见外的,不晓得你这次失踪,乌安帮会不会有人会满城地寻你。”今夏不轻不重地刺了他一句,这才晃晃脑袋出门去。</p>
陆绎刚刚才换上飞鱼袍,今夏一进屋便被抢眼的大红晃了眼,怔在当地,不知他何故要换上这袭官袍。</p>
“你来的正好,帮我把绦带系上。”陆绎自然而然唤她道。</p>
“哦……”</p>
今夏取了挂在一旁的绦带,自后绕过他的腰间,仔细系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