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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花梧】花雕(1 / 2)

 花雕</p>

我枯了血,割了骨,失了魂,散了魄,只为你换取一坛绝世花雕,你是否如愿?</p>

百年凝香,一朝散尽,正如那百岁荣辱,注定一夕断送。</p>

花雕,亦花凋。</p>

【壹?御酒柳家】</p>

我叫闻鹤,柳家闻鹤。</p>

“那便是柳家现今没有味觉的嫡孙么,柳家酿酒要断送了吧。”</p>

“柳氏酿酒怕是御贡酒家百年荣辱不保了。”</p>

“阿鹤,你这酒酿得如此苦涩,该如何上贡。”</p>

“……”</p>

“……”</p>

这是在柳家最常听闻的流言,也是最长久不衰的流言。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饭后茶余的谈资,但是在柳闻鹤听来,这是连砒霜都无法匹敌的毒药。</p>

而柳家是绍兴最著名的御酿大家,最擅酿的就是女儿红。</p>

绍兴的人家几乎家家酿酒,在机缘巧合之下成就了现在的御酿大家——柳家。</p>

柳家年年上贡良酒,甚得皇室喜爱,圣宠不断,风光无限,如今已有百年。</p>

我天生没有味觉,偏生出生在这九代单传的酿酒世家,这便意味着我无法酿造美酒,所有的酿酒配方经过我手,便是比黄连更甚的苦酒,让人难以下咽。</p>

在这好些闲言碎语,嘲讽鄙夷的毒药里,我总是躲在那氤氲成烟的酒香里,捂住嘴遏制了那呼之欲出的呜咽,掐着自己的手臂,希冀这样会让心里的疼痛轻上一分。</p>

毕竟,那时的我,只有六岁,那本是其他孩童玩耍的美好的年纪。</p>

直到他的出现。</p>

他像是凭空就出现在酒窖里的,十几年未开的森冷藏酒窖,我应阿爹的吩咐进去取陈酒,便看见他安静的蜷在巨大的酒坛边,肤白如玉,眉目如画,仿若和那满窖的酒香融在了一起。我从不知醉酒滋味,却醉在他憨甜的酒涡里。</p>

就是这样的惊鸿一瞥,就让我大胆的做出了决定。我瞒过所有人,一路躲躲藏藏,把他偷偷带出了酒窖。</p>

那时的我,只是单纯的想留下一份特别,一份不想与他人分享的特别。</p>

从那天起,柳府上上下下都知道鹤少爷从外面买回了一个苦命的哑巴小厮,名叫花雕。</p>

也从那天之后,鹤少爷像是一夜之间就开了灵窍,酿得一手奇酿,闻名绍兴。</p>

【贰?哑巴花雕】</p>

我是花雕,他赐我名,叫做花雕。</p>

“你叫什么名字?你从哪里来?怎么会在我家酒窖里?”</p>

我歪着头,看着眼前这个一直问个不停的男孩,我至今还记得的是当时他的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倔强又温柔,幽深得让人迷途。</p>

“你为何不说话,我问你呢。”</p>

我长了张嘴,喉咙只沙哑的挤出了几个不能连贯的音节,只好歉意的看着他笑。其实就算能说话,这些问题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p>

自我有意识一来就在酒窖里,以酒香为食,与世隔绝,什么都不懂,不是哑巴,却也不会说话。</p>

那时的他简直就是一张白纸,不着笔墨,无关风月,甚至是一尘不染。</p>

他愣愣的看着我,好一会才讷讷说:“我叫柳闻鹤,你愿意跟着我么?”</p>

他似乎认定我不能说话,一把抛开最初的局促。见我毫无反应,就大着胆子拉着我的手说:“你不说话便是应了,我以后就叫你花雕罢。”</p>

我愣愣的看着他笑弯了的眼睛,忘记了挣脱。他不知道,对于灵来说,名字便是契约,而契约,就是一生相随,不离不弃。</p>

这样的契约会将他所有的疼痛伤害不完满全全转移到我的身上,而我,在那一刻,甘之如饴。</p>

他并不知道会是这样。</p>

不知道便不知道吧,契约已定,那么你认定我不能说话,我便不再开口,你希望我常伴在你身边,那我便哪里也不走。</p>

我想,这大概就是命定。</p>

他每日除了念书,便是酿酒。每每见他辛苦酿酒,换来的总是他人的嘲讽。我看在眼里更加不是滋味,心里像是有人用木头来来回回狠命的摩擦,此起彼伏钝钝的疼。</p>

到如今我能做的,只有认真的坚持的板开他紧握着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板开,轻轻拂过他自己用指甲弄的血肉模糊的手掌。灵对血液有着本能,细细的舔过他的伤口,带着的也有心里密密的疼。</p>

那时的他拼尽全力的抱着我,紧得像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之中,细细的几不可查的颤抖。</p>

“花雕,花雕……花雕。”</p>

耳边回荡的是一声胜过一声的压抑的嘶吼,像一只被遗弃的兽。他的绝望而压抑的歇斯底里,从他的耳膜一路蜿蜒,冲撞进我的心里,才结痂的伤口都崩裂开来,鲜血淋漓。</p>

我能做的,只有任他抱着,任他喊着,默默的拼凑出他荒芜残破的世界。</p>

趁着深沉的夜色,偷偷溜进他的酿酒室,把他酿的酒一坛一坛的喝掉。他酿的酒,都是苦涩的,仿若是道尽了人世沧桑,世间百态,无人能咽下。</p>

将他的酒一坛坛喝得多了,渐渐的,我大概懂得了,那酒里残留的是一个少年的残破的梦境,以及那股倔强的痛恨。</p>

以绝望的恨酿造的酒,又怎会香甜到哪里去?</p>

我开始试着酿酒,用一颗温暖的心为他酿酒。</p>

于是每到夜里,我便将他的酒都喝掉了,再重新酿好酒,最后把封泥恢复到最初的样子,检查无误之后,才悄无声息的回自己的房间去。</p>

初生的灵是没有性别的,到了成年那天会因为情爱而选择。这世间伦常这般,如此,便决心为你做一个温婉明媚的女子吧。</p>

灵是不需要睡觉的,我每夜都站在西窗前,透过夜色,看着他沉睡中紧皱的眉,这一看便是一整夜。</p>

但是这一夜是不一样的,我始终是带着淡淡的笑。</p>

闻鹤,你要等我变成这世间最美的女子与你一生厮守。</p>

闻鹤,闻鹤。</p>

渐渐的,柳家的人发现了不同寻常的酒香,芬芳而醉人。寻香而去发现的隐秘沉重的酒坛,发觉闻鹤他正揭开酒坛的封泥。</p>

在柳家人惊喜的眼光中,柳闻鹤的名字不再是废物,反而翻身成了柳家的希望。</p>

我只是远远的站着,虽然并不知道他会不会看见我,却仍然淡淡的对他笑着,一如初见。</p>

我是不会忘记的,他是我第一个见到的人。不会忘记,他赐我姓名,柔软的唤我,花雕,花雕。</p>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p>

【叁?一吻陌路】</p>

我成了柳家酿酒的奇才,我是柳闻鹤。</p>

那批甜美的酒做了当年的贡酒,不曾想得到了圣上的称赞,说那酒带有世间最纯粹的爱慕,回味清甜悠长。</p>

柳家的名声一时燥热起来,如日中天。</p>

我不再听闻到冷嘲热讽,也再没有人对我有所鄙夷,只有花雕跟我形影不离,给我研磨,为我更衣,一如既往憨甜的笑,恍然初时,从未改变。</p>

我一直以为,这般美好一直会延续下去,直到很久很久,久到我们都走到时光的尽头。</p>

哪里知道,好梦由来最易醒,凡事皆有尽头。</p>

弱冠那年,柳家突逢变故,祖父和父亲相继暴病离世,整个柳家的重担便落在了我的肩上。</p>

族中内讧,外商挤压,种种困难都挺过了,柳家从岌岌可危的境地重新站稳脚跟,而我成为了柳家家主,再也不是也不可能做回当年不谙世事,鲜衣怒马的少年郎。</p>

但是,这一切都是花雕陪伴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p>

花雕与我来说,是不一样的。</p>

于是那年春,在柳家形势一片大好的情景下,黎山的百里梨花竞开,我带花雕前去踏青,以犒劳这些年来他的任劳任怨。</p>

黎山之上,绍兴尽在脚下。</p>

我依靠着梨树坐下小憩,闭上眼,翻腾出历历往事,心中酸涩。</p>

这时,唇上湿漉漉的柔软轻拂,流转出醉人的酒香,青涩却香甜。耳边低低回转这两个艰难生涩的吐音,仿若魔咒一般,锁了我的魂,定了我的身。</p>

“闻……鹤……”</p>

睁开眼,入眼是那如扇的长睫,清亮无双的眸,小巧的鼻和那对醉人的酒窝。</p>

花雕。</p>

“闻……鹤……”</p>

我推开了花雕,拧紧了眉,怒气冲冲的拂袖而走。</p>

我是堂堂柳家家主,和花雕这样一个贴身小厮绝无任何可能!</p>

脑海里盘旋的只有这一个念头,柳家才刚刚站稳脚,定然不能让柳家蒙羞,再生什么变故。</p>

我匆匆策马回府,没有花雕会说话的惊喜,亦忽视了心底泛滥出的那抹执念,心像是小猫抓过的毛线球,一团乱麻。</p>

可那时的我哪里知道,这一拂袖,拂去了岂止是花雕的手,拂去的是参商永离,便是永生。</p>

至此,陌路。</p>

【肆?十年苦酿】</p>

我是花雕,无法酿酒的花雕。</p>

灵是没有心的,但是我的左胸腔却空洞洞的疼着。灵是没有眼泪的,但是那冰凉的液体滑落,咸涩难咽。</p>

自黎山一游之后,他便不再见我,哪怕平日里偶然遇见,也只是匆匆擦身而过,他的眼再没放在我的身上一刻。</p>

要开口说的话,想要告诉他的,一遍一遍的练习好的话,全都堵在了他决绝的背影里,一个字都吐露不出。</p>

尽管如此我依旧带着那深深的酒窝笑着,对每个人都温和有礼,可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嘴角的弧却仿佛挂着千斤重担,再也弯不起来。</p>

明明看着是在笑,其实一直是哭。</p>

庭院深深夜深深,踏着月色去酒窖,将他新酿的酒一坛坛饮尽,查看自己酿造的酒,在这些年已然成为了习惯。</p>

轻酩一口,苦涩之味溢满,颦着眉,幽深的长叹。</p>

原来,自己已经无法酿酒了么。</p>

平生最苦不过相思,如今这酒苦得比闻鹤酿造的更甚,这可如何是好。</p>

念及此,眸中闪现过一丝坚毅,快速得令人无法捕捉。</p>

挽上袖口,我凝指成刀,划开了皓腕,无色的血涌入酒中,这酒清甜中泛着清冷的月色,酒香浓郁而出,香飘十里。</p>

“你在做什么?”萧瑟而颤抖的怒吼从身后发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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