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p>
“公子,属下来晚了。”</p>
四五个黑衣人跪倒在少年蜷缩的床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头都要低进胸腔里了。</p>
“晚?夜大人怎么会晚呢。”此时的少年倒是不同刚才,全然一股上位者的霸气和威压,语气清淡却让人不敢轻视,“我要是死了那才叫晚。”</p>
“请公子惩罚。”众人冷汗都要滴下来了,昨夜只看见一道黑影飘过,身手快如闪电,完全不待他们防备,就把他们都敲晕放倒了。这的的确确是他们失职在先,可是公子的手段他们都知道的,完全和他的文弱相貌背道而驰。</p>
这让他们根本不敢有任何的辩解。</p>
少年并不说话,慢慢起身,上好的锦缎被子从他的身上滑落下来,他侧过身子,露出微微诧异的神情。</p>
看见他张开自己的手掌,手下有冰冷的触摸,他低头一看掌心里躺着一块巴掌大的银色的面具。</p>
轻轻的摩挲着,是……那个人掉的么。</p>
可是,这面具怎么会有这样强烈的熟悉感?除了……其上用金丝勾勒出的金色的芍药花。</p>
“公子……”黑衣人看着少年望着那块面具出神,不由小心的出声。</p>
“给你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窗外透出了早晨第一缕阳光,投射在少年的脸上有一种明灭且不真实的感觉,本来就俊美得不似凡人,如今更是带着一层神秘而朦胧的面纱,更叫人挪不开视线了。</p>
“将那人的生平事无巨细全数搜查来给我,务必在这过程中把痕迹销毁干净。”少年说话时笑得面如桃花,但是眼底却是三百里未化的冰川,只这一点竟像极了司徒果。</p>
“遵命。”那四五个黑衣暗卫领命,转眼间就消失不见。</p>
阳光照射在银色的面具上,竟然在墙上投射出幽蓝色的冥火。</p>
这……这不是当年消失了二十年的皇族图腾么,怎么会……</p>
难怪啊难怪,他会觉得他如此面熟,不是和自己有五分相似吗?原来是他。</p>
他不该是死在邵安城的断桥么?真是命大,活到今日,竟然还有胆子来京城,难道不知道这天下如今是谁的了么!</p>
说到那断桥,少年不禁想起一张芍药花一样清丽无双带着些婴儿肥的稚嫩的脸来,还有那一双盈盈的琉璃色的清澈眸子。</p>
他都已经出现了,那么,她也来了吗?</p>
摇头自嘲,他今日是怎么了,越来越不像是往日的自己。</p>
只是如今的局势真是越来越好玩了,有趣,真真有趣。</p>
长安城。</p>
这几日司徒果倒是过得格外潇洒,他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典型例子,接着出来踩踩点,溜达溜达,看看晚上好去哪家小姐的闺房一探。</p>
他早就把昨日生死逃亡追得他屁滚尿流的蜘蛛精抛诸脑后。</p>
还好这几日蜘蛛精也是倒霉催的自身难保,似乎是惹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哪里还顾及得上他这个小小采花贼。</p>
正在他得瑟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穿着黑衣的女子,眉似柳叶,眼若琉璃,樱桃嘴,巴掌脸,青丝如墨,顾盼生姿,看得他眼睛直冒绿光。</p>
只是那女子抬眼来与他对视一眼,眼波流转间竟然毫无厌弃之色,琉璃瞳里不经意的闪现过复杂的神色,三分惊喜三分痴缠三分疑惑和一分决绝,让他一怔。</p>
司徒果收起吊儿郎当的保护色,心里的冲撞更深。</p>
但是等他倏忽转过了头再细细看去,那人早已隐没在了人群里,不辨影踪,人群里哪里还有美貌姑娘的身影。</p>
他抬头看看项上晴苍,青天白日的他也出了幻觉,真是糊涂。</p>
大概是想她了吧。</p>
阿离。</p>
如果她还活着,应该也会像是刚刚那个姑娘一般如花一样的年纪,一样的琉璃的眼睛,眉目婉转吧。</p>
可惜,她永远都睡在了邵安断桥下的鄄河里,不会陪他看朝夕夏雪了。</p>
收了心思,他扬唇笑得玩世不恭,恢复了采花贼的思绪。</p>
看来在长安混了这一年也还是有漏网之鱼的,他本来以为这一年里他已然已经把长安的美人都看尽了,哪里知道还有这样一个美人今日才得以窥见,看来他这双眼睛还得要好好历练历练啊。</p>
历练的结果就是,在街头晃荡了许久的司徒果,不知不觉间就又来到了那日的章台柳上,他抬头细细的看那三个大字。</p>
未央宫。</p>
上一次看得太过匆忙,只晃眼看出了沧桑,今日细细看来,沧桑中竟然与磅礴的生命力纠缠着,绢狂和谨慎并存,当真是世上少有的新鲜笔迹。</p>
前所未有的矛盾,却是又让人可以深深驻足,为这三个字流连。</p>
如果有机会,当真是想看看这写字之人。</p>
这般想着,司徒果一掀袍角,跨步进了未央宫,在外人面前俨然是一副风流才子的倜傥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