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春风（十九）</p>
寒铁笼上的光华因禁制的撤销黯淡了下来，清歌在第一时间就冲了出来，却又在靠近夏嫣嫣的时候踌躇了脚步。</p>
众人见此，也都立于他身后，谁都看得出，此刻的夏嫣嫣更加希望清歌陪在身侧。</p>
眼前的女子嘴角噙着笑意，一直看着他，如果忽视掉她从口中喷涌出的鲜血，现在的她笑得是极美的。</p>
本就生得婉约如画的眉目，有一种江南水乡的灵秀和小巧，只是那些秀丽的意境被这些鲜血和她逐渐失去的生机毁得一干二净，哪里找得出当初生龙活虎的一丝影子？</p>
清歌觉得，他看见躺倒在血泊里的夏嫣嫣一瞬间没有了走过去的勇气，那个柔软女孩子，一路艰辛，一路坎坷，倾尽一切全心帮他，而他除了看着她渡劫无能为力，别无他法。</p>
如今的她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开朗，喷出的鲜血在衣襟和袖口晕出了朵朵占尽春风的红杏，妩媚多情却是没了占字的生命力，只剩尽春风。</p>
“清歌，清歌……”她好似在叫他，又像是在自语呢喃。</p>
“我在，我在这里。”踌躇的心终于是被这几声虚弱的呼唤打碎了，他几乎是扑将过去，揽起她的身子，“嫣嫣，清歌在。”</p>
他第一次叫她嫣嫣，用着颤抖而沙哑的声音，她的脸色在遇见他之后一次比一次苍白，她的身子也一次比一次纤细飘渺，如今的她在他的怀中轻盈得就像一片羽毛，随时都会被三月末的风吹去他们都无法到达的地方。</p>
他的心抖动得厉害，不知道是身体的自然反应，还是不愿意相信的预感。</p>
“清歌，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兀自勾起唇角，“我一直以来，其实也……是存了私心的。”</p>
她也是惜命的，她在她出生就是从这扶桑岛逃离出去，就是母亲要她躲避天劫去，可是司命的话本里，她的结局早就写好了，无论她怎么逃，终究还是回到了扶桑岛。</p>
于夏嫣嫣来说也是心甘情愿的，因为她遇见了清歌，误了终生。</p>
她如今说不了几个字便要大喘气歇息一会，虽然努力的压制，不要剧烈的咳嗽，但是仍旧无法阻止鲜血往外滑落。</p>
清歌用自己雪白的长袖，细心的替她擦拭着脸上颈项上的鲜血，却是越擦越多，直到他的衣袖也开满了红杏。</p>
“你们……一直寻找的……咳咳……‘天香豆蔻’……就是我。”她断断续续的终于是把这个隐瞒的许久的秘密说出了口，她就是他们一定要夺走的‘天香豆蔻’，命运何其弄人。</p>
这个消息对清歌，甚至是踏雪来说都是致命的，他们虽说并不是相识太久，但是缘分这个东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这短短几天，他们已是生死至交，如今……</p>
“一会儿……我的魂魄……散尽……咳咳……你……就带走吧。”她小巧的脸颊上再也看不见一丝笑意，原本还有一丝生气的脸颊却也是被一片灰白颓败代替。“去……救她吧。”</p>
夏嫣嫣的目光越过了清歌的肩膀，直直的看见满脸凄苦，极力隐忍的母亲。</p>
夏嫣嫣觉得，她这一生最对不起的莫过于她的母亲了。</p>
母亲，嫣嫣不孝。</p>
她试图伸出手去触及母亲的裙摆，向着她最后一个告别。但是命运总是不让人如愿，伸出一半的手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无力的垂落了下来。</p>
在场的人陷入了死寂的沉默，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呼唤夏嫣嫣的名字。</p>
清歌僵硬着背，完全不敢相信，那个生龙活虎的夏嫣嫣，转眼之间就不见了，她不再要他做她的压寨夫人，不再缠他，不再唤他，不再看他……</p>
他曾经觉得这样是多么好的事情啊，真真到了如今竟是这么的害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