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然照例在书房里打电话，仿佛总有打不完的电话，做不完的报告。www.tsxsw.com言悫鹉琻</p>
却不见了林亦彤。</p>
庄静妍心惊，找了半天，发现她在厨房里，做一碗小夜宵——</p>
冰糖雪梨。</p>
做完后晾凉，在初夏的夜里当甜品再好不过睃。</p>
刚结婚那时，有一阵子霍斯然被派去新疆戈壁。那里天干物燥飞沙走石，哪怕每天灌再多水都虚火旺盛，嘴唇干裂到说话都是痛的。她坐了一夜的火车过去，见到他的人甚是心疼，当晚就做了这样一份冰糖雪梨，再次接吻时，四片唇瓣就既软又甜。</p>
“怎么想起做这个？”庄静妍很是惊讶。</p>
“突然想起要做，就做了，”她背对着她，转身时脸上有浅浅的笑意，“妈，拿那个勺子给我一下。鸾”</p>
“哎，”庄静妍忙从上面橱柜里拿了汤匙给她，觉得她不对劲，想到了什么又凑过去说，“刚回来的时候我听见斯然在书房打电话，好像是得罪了什么人，一直在道歉，还说会写检讨，你说，这是得罪谁了？”</p>
用勺子将汤水捞出来，倒了牙签出来，一根根插在煮熟煮透的雪梨上，浅黄色晶莹剔透的。林亦彤小手微颤了一下，插歪了一个。</p>
“不知道，”她抿嘴浅笑，“领导吧。”</p>
庄静妍还是觉得费解，拍拍她的肩：“我去叫他吃饭啊。”</p>
其实林亦彤是知道他翘了军区会议的，虽然这种事别人也常做，可是他霍斯然，做不得。因为对许傅然来说，霍斯然不给他面子，才是最让他许首长最威严扫地的事。</p>
他的心意……他的害怕……她何尝不知？</p>
……………………</p>
在餐桌上等了许久，霍斯然才挂了电话出来。</p>
鹿鹿却在一旁扁着嘴，不肯拿筷子。</p>
“怎么了，不肯吃？李阿姨做的饭不好吃？”庄静妍贴心问道。</p>
“今天我同学跟我说，妈妈有了小宝宝，以后就不会再疼我们了，我——还有顾亦景，我们俩不是亲生的，以后在这个家里就只有受欺负的份儿了。”</p>
顾亦景听了这话倒是没啥反应，男孩子神经大条，啃着排骨，提溜圆的眼睛瞧着姐姐，还不知她到底在纠结什么东西。</p>
第一次听孩子这么说，林亦彤摆着盘子的手一顿，抬眸，问：“是谁说的？”</p>
“好几个同学，”鹿鹿眼眶里浮起雾蒙蒙的湿气来，“你看，妈妈最近开心不开心都是因为小宝宝，我也很开心的可以有弟弟妹妹了，可是以后，爸爸妈妈疼起自己的宝宝来，觉得我们不重要了，会把我们再次送人吗？”</p>
看来，小鹿鹿想的，根本就不是他们疼与不疼那么简单。</p>
送人？</p>
她不禁抬起头看了一眼霍斯然，这件事，是谁告诉她的？</p>
连庄静妍都不知接下来该怎么接话，哭笑不得，“这，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呢？”</p>
“会的，”鹿鹿仰起小脸，清脆的嗓音伴随着透明的眼泪，很平静却很悲伤，“医院的阿姨说妈妈怀的是两个，两个呢，现在的小朋友家里连两个都很少，可是我们有四个。外婆，不是没有人把我送人过，爸爸把我送给了姑姑，姑姑又把我送给了现在的爸爸，我很小但是我记事了，我都记得的。”</p>
总会因为各种原因，每一个家庭都容不下她，要赶她走。她真的以为，会的。</p>
这下，顾亦景也不吃饭了，呆愣愣地看着林亦彤。</p>
“鹿鹿……”没能先把自己的事情烦清楚，倒是要先安慰孩子，霍斯然俊逸的眉眼之间透出几分疲累，叫了她一声。</p>
“你觉得这么长时间以来，爸爸对你怎么样？”她突然轻声开口，端起一碗倒好的汤，递过去给了鹿鹿。</p>
“爸爸对我很好。”鹿鹿噙着泪道。</p>
“怎么好？”她柔声继续问。</p>
鹿鹿顿了一下，咽了一下眼泪，“爸爸教我好多事，会批评我，但是不会让别人批评我，爸爸会每天晚上进来给我盖毯子，我生病了会抱我去医院，守着不离开我。”</p>
“你觉得这些，以后会变？”</p>
“我不知道，”鹿鹿哭着，看了一眼林亦彤隆起的腹部，“可爸爸真的很疼弟弟妹妹，从没出生就开始疼了，我好多次看到爸爸在电脑上查资料，半夜起来，一查就是一个晚上。爸爸最近老发呆，就算不问我也知道，他在想弟弟妹妹的事，妈妈，我会害怕，以后爸爸心里只有弟弟妹妹，再也不管鹿鹿怎么办。”</p>
孩子口中描述的大人，总是最真实的。</p>
霍斯然闻言屏息，薄唇泛起一丝一缕的苍白，扭过了头去。</p>
林亦彤纤睫淡淡垂着，继续着舀汤的动作，手却在微微发颤，只好慢慢停下。</p>
“鹿鹿，你来。”她抬起脸，水眸微微泛红，朝这早熟的小姑娘伸出了手。</p>
鹿鹿跳下座位，走了过来。</p>
“妈妈，你以后会疼弟弟妹妹比我们多吗？”她抽泣着，把小手放到妈妈手里面。</p>
一手抚着顾亦景的脑袋，一手拉着她，林亦彤轻轻开口，嗓音有一点沙哑：“妈妈不想骗你们，如果弟弟妹妹真的生出来了，或许……会的。我会……多疼他们一点。”</p>
“……”鹿鹿抬头，大大的眼睛里晶莹的眼泪如星辰。</p>
心里很痛。</p>
这是……真的吗？</p>
“鹿鹿，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她轻柔浅笑，水眸里已有雾气在生疼。</p>
小姑娘噙着泪摇摇头。</p>
“因为，有些小朋友天生就没有那么好命，如果我再不多疼他们一点，怕他们会觉得命运就是这么不公平。鹿鹿，涛涛，妈妈的身体不是太好，你们可以出生得很顺利，但弟弟妹妹不行。他们在我身体里，生活的不好，将来出生也可能出问题，可能头发没有那么黑，可能指甲没有长全，可能先天体弱不能像你们一样蹦蹦跳跳……妈妈就算很尽力，也……替他们做不了太多，你们，懂吗？”</p>
孩子太小了，她说这些他们会懂吗？</p>
鹿鹿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眼里透出几分害怕，真的吗？看上去那么好那么大的肚子，弟弟妹妹在里面不好？</p>
“……”她走上前，小手轻轻摸了上去，眼里散发着不合她年龄的母性光芒。“妈妈，鹿鹿好像……懂了。”她懵懂茫然地说着，却很坚定。</p>
她好像懂了，妈妈说要多疼弟弟妹妹一点的真正原因——弟弟妹妹很苦，她不能跟弟弟妹妹抢宠爱。</p>
顾亦景也跳下来，胖胖的手伸出去，怕碰坏就只用指头摸了两下，也点头：“嗯，等他出来，我，我也一定会保护他的！”</p>
林亦彤浅笑，慢慢收拢他们的十根软嫩的小手指，说：“是。我们都是一家人，相亲相爱。你会舍得，把自己的家人送给别人当爸爸妈妈吗？既然，你舍不得，爸爸妈妈又怎么舍得，叫你去跟我们之外的人生活？”</p>
她的嗓音，温柔坚定，也那么淡然从容，一直问到人心里去。</p>
鹿鹿的眼泪又涌上来，扑上去搂住了她，抽泣着说：“那爸爸呢？”</p>
这段时间霍斯然的用心，让孩子看了都害怕。</p>
“不如，你去问问他？”</p>
鹿鹿松开了她的脖子，走到霍斯然身边，抽泣着拉住了他的手。</p>
霍斯然沉浸在刚刚林亦彤的那番话里，孩子拉他，他正好掩饰一下情绪，长臂一捞便将鹿鹿整个抱起来，让小姑娘抽泣着埋在他肩头，一边拉开椅子将她放回去，一边沙哑地沉声道：“我保证，一辈子都不会让你们离开，每一个，都不会。”</p>
得到了大人的保证，鹿鹿感动得抽噎了好一会才停止，抱着霍斯然的脖子不松。</p>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www.mimiread.com 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妈妈，”她小脸哭花了，却怔怔盯着林亦彤的肚子，拉着哭腔问道，“怀弟弟那么辛苦，你还一定要生吗？两个都要？”</p>
刚刚，林亦彤说那番话的时候，她看到爸爸神情很沉重，外婆眼眶都红了。</p>
实际情况一定，比妈妈说的更严重。</p>
林亦彤将最后一碗汤盛好，放到手边霍斯然的位置，垂下眼睫许久，半晌才一笑，抿着唇轻声说：“嗯。”</p>
“我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