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纤小的女孩儿抬起头来，眸光颤动了几下，嘴微张，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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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p>
“你好，”一身军装的男子拦到面前来，“书送完了吗？可以走了。”</p>
秦芳容哑口无言，却也不敢冲撞，看一眼林亦彤她却平静如水，似乎已司空见惯的模样，揪心更加一等地走开，回科室，心里更加地忐忑不定。</p>
林亦彤目送着秦芳容，却偏偏远远地对上了云青海的目光。旁边，云菲和云母在焦灼地等待着什么。</p>
那一瞬，云青海呼吸一滞。</p>
起初，她并被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云家的人会全部到了这里，她对他们唯一的印象，停留在她那个雪夜去求他们撤诉的晚上，还有法庭上云青海大腹便便地起身对母亲林微兰说的那些话，后来，再没见过面。一眼看去，只剩下恨之入骨的感觉。</p>
可等半晌后，霍斯然也从对面的病房里面走出来，跟云青海淡然对话的时候，她小脸才霎时白了，这种既伤害又讽刺的画面让她想退避三舍，宁愿没看到，也宁愿不知道……可之后她却明白了，这世间的残忍，不是想躲，就一定能躲得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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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这怎么可能？？”云青海从座位上弹起，脸色大变。</p>
“我们全家四个人，我是她亲生父亲，这是她妈妈，还有她亲妹妹，我们都是最近的血缘，怎么可能一个都配不上？！！”</p>
检查结果在半天之后出来，主任医师脸色沉重地走过来时他们还忐忑不安，可听到结果，云青海饶是死都不肯相信！！别人的不行，云菲的不大可能不行！她们是亲姐妹！！！</p>
“我也很抱歉，”主任医师将检验报告放在桌上，口吻低哑沉痛，“你们两位的符合程度的确偏差很大，而她妹妹的匹配值算是最高，但也只有3个位点，算是半相合……最最重要的，你们两个孩子的血型不符，如果血型相符的话哪怕位点过少也可以进行肾移植，顶多就是术后为排异反应多点花费而已……”</p>
可是。没有。</p>
主任医师此刻也在庆幸，庆幸这个环节到底是没出什么问题，至少在配型结果上，他并没有撒谎。</p>
“哇……”最先哭出来的是云菲，撕心裂肺的模样仿佛这一场等待都白等了，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死掉一样。</p>
而身后，一身挺拔的霍斯然僵在原地，如遭雷击。</p>
“那有没有那个可能……”云母死死拽住医师的袖子，“不用亲属肾，我们去外面找，总有血型相符又基因匹配的，你说是不是？是不是？”</p>
主任医师脸色很难看，不忍打击她，她却一直扯着他的袖子晃。</p>
“云小姐的血型及各项数据我们都已经录入，若有合适的肾脏会请对方前来配型，但是这种方法就只能等……”主任医师看了他们一眼蹙眉继续道，“我建议你们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亲属愿意过来配型试一试的？旁系的也可以，也算多一分希望不是么……”</p>
旁系。云母最先想到的就是云青海的弟弟云成君，他们一家，而母家这边她是独生女，出不上力。</p>
“那赶快，快联系你弟弟，联系成君，让他带着几个孩子赶紧过来啊……”云母猛晃着自己的丈夫。</p>
云青海却脸色很僵，双手撑着桌面不动不移，似是想到了什么，却死都说不出口。</p>
“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你赶紧打电话呀你，你不想让云裳活了是吗……”云母哭着捶打起他来。</p>
云青海则慢慢抬起头，看向了霍斯然。</p>
“妈，”云菲制止了母亲，提醒她，“您忘了，还有一个人呢……”</p>
这么多年来在他们云家门口晃悠，拖油瓶子一样缠着她丈夫还有她全家的一对母女。</p>
云母逐渐停止了哭泣，眼睛瞪得大大的，也想到了是谁，但此刻，他们云家绝对是拉不下任何脸面去“求”林亦彤的，而且她此刻算是霍斯然的人……几个人的目光纷纷看向了霍斯然。</p>
“你不会忘了吧……”云菲战战兢兢地回头看他，小声清晰道，“姐姐十六岁受伤，是替你受的；二十二岁跟着你去黑河，被放射物致癌……”她脸色苍白地笑起来，“你要不管她吗？”</p>
霍斯然此刻的脸色，已经铁青到吓人的地步。</p>
没有再理会这些人的撩拨争吵，他抬脚走过去，掀起帘子看了一眼里面病床上的云裳，护士帮她用酒精擦着手腕手心，她在睡梦中也痛得冷汗涔涔，身体弓成个虾米状，却一声都不肯吭。</p>
他冷冷抿唇看了一会，放下帘子，抬脚走了出去。</p>
………………</p>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p>
“是你老公跟我们说不要了的，才四五十天，日子不长建议药流，再说你自己也承认当时情绪和身体不好吃过抗菌素之类的药物啊，万一对孩子有影响怎么办？你得对你老公和孩子负责吧？”护士一边写着指标一边对她抱怨，“还有别老提什么八十天四十天的区别了，你的b超化验单是我们医院出的，还能给你诊断错不成，就你自己懂医啊，我在这儿一年，怀孕八十天胚胎看起来跟四十天一样的人多了去了，能证明什么……”</p>
见有人进来，护士才絮絮叨叨地停了嘴里的话。</p>
那纤小的人儿靠在病床上看那套书，脸色依旧很不好，在这里她受最好的照顾，用最贵的西药，没有什么可失眠抱怨的。</p>
只不过是有那么一点点，像高级的囚犯。</p>
他走进来时，她就下意识地觉得他有话要说，而且应该是跟云家有关，她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竟会是那样。</p>
“肾癌”两个字说出来时，一样如同惊雷震进脑海。</p>
她小脸苍白，想起今晨进病房时问了护士一句，那边是什么科室，什么病人，护士贼兮兮地覆在她耳边说“癌症”，她当时震惊却没有当真，没想到却真的是这样，云裳得了癌症，而且是肾癌。</p>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在境外时她受过的伤？”</p>
“在背上。”</p>
“火山岩黏掉了一大片肉。她背上全是坑坑洼洼的疤。”</p>
“上次去黑河的时候，返程本来不定，如果不是海底火山爆发的意外也许撤离还会晚几天，我没有想到……就是那次意外诱发了她的这种病……这次不是伤筋断骨，也不是去皮掉肉那么简单……如果没有合适的肾源，她会死……”</p>
“他们都已经试过了……”霍斯然的眼底有墨色的暗流在涌动，低哑的嗓音一字一句，“都不合适……”</p>
亲近的血系如果不行，旁系的概率就只会更小，这一点林亦彤了解。而她更懂的却是，霍斯然跟她说这些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跟云裳有共同的父亲，她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而且在几次住院检查的过程中，霍斯然知道她的血型，跟云裳一致。</p>
林亦彤静静地靠在病床上，听着，只觉得腕骨都脱了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