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眸光朝身侧的糕点望来,似是意欲要尝。
一旁的阿清赶忙道,“大人还是莫要吃了,免得闹肚子不值当,不如小的去给您换些旁的糕点来?”
谁说皇后赏赐的糕点,就一定要吃的?
但到底没拦住,周沛胥长臂伸来,捻起块糕点,薄唇张合,咬了一小口。
软糯的糕点滑入舌腔,他咀嚼了许久,似是在仔细品尝。
嗯,的确咸甜有余,鲜香不足。
但……却意外合他胃口。
燕雀湖。
春初的燕雀湖是没有燕雀的。
湖水被厚厚冻住,一湖碧蓝的水,变成了蓝色的冰。
冰面上显现着白色的裂痕,湖底的朝上喷涌,凝结成了一串串晶莹剔透的冰泡,在阳光的折射下,仿佛块光亮透明的蓝宝石。
湖面南侧的湖心亭中,站了个绿鬓朱颜女子,如墨的青丝被绾成个精致繁复的九鬓仙髻样式,髻上的蓝宝石金线攒花珠钗,随风微微晃动,肌肤细润如脂,粉光若腻,身姿婷立,宛然若仙。
许是已经立春了,太阳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风儿也变得轻柔无比,天气显然已经还暖了。
许是沈流哲回京,终于寻着了个能商量大事的人,沈浓绮觉得心境放平和了许多。
她也终于理清了诸多杂务,得了片刻空闲,想要散步放神。
燕雀湖是再好不过的选择,它是宋康帝为宠后所挖,占地广阔,空旷僻静,想要绕着它走一圈,脚步再快,也需要两个时辰。
难得的是,冬日里也有奇景。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沈浓绮才踱步行至湖心亭,歇了不到半刻,远远便瞧见了福海快步而来。
“哎呦皇后娘娘,您来这儿做什么?这湖面的冰都还没化完呢,您可得当心不要着凉。”福海先是喘着粗气请了安,然后叨絮道。
燕雀湖这么大,小径又多,湖边的齐人高的芦苇还遮了视线,所以福海绕着湖边寻了许久,才寻到了沈浓绮。
听着他尖细的声音传来,沈浓绮直感一阵不适。
福海其貌不扬,身形比寻常太监壮实些,脸上常是一张笑脸,眼睛笑眯起来,让人觉不出眼神中的冒犯与凶狠。
前世,沈浓绮只当福海是个寻常太监,直到后来她卧病在床,又因在寒冬中没有厚被而起了冻疮,弄琴为她求药,被张曦月压去给福海做了对食,后来被□□而亡时,沈浓绮才知,原来眼前这做小伏低的太监,许多时候,比刘元基还要更阴狠几分。
对着刘元基她能耐着性子虚与委蛇,可对福海,沈浓绮犯不着给他好脸。
沈浓绮眉头紧皱,语调冷硬,“何事?”
福海愣了愣,毕竟皇后向来是个好脾性的,对待仆婢们鲜少说重话,现在那张素来平和的脸上,却变了颜色,不禁让福海细想是哪里冒犯到了她
他没想出个结果来,欠了欠身赔罪道,“奴才为替皇上传话惊扰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见沈浓绮没有应声,福海朝天微拱了拱手,又道,“皇上道:近日皇后为操持宫中事务,夜以继日地劳累,着实令朕心疼不已,只可惜身在病中,不能以身代劳缓解皇后辛苦。
幸在后宫之中,还有贵妃堪用,能为皇后分忧一二,但贵妃入宫尚浅,对后宫事务生疏,万事还需皇后赐教提携,如此才能成为皇后的左膀右臂,为皇后解忧。”
呵,这说辞,简直跟上辈子的一模一样。
在刘元基眼中,自是认为计谋得逞,她已经中了软骨散,最迟还有半月,便会四肢乏力。
可皇后是不中用了,这偌大的皇宫、六尚二十四司却都还在。
宫中上万号人皆须有人调令,大到皇上膳食,小到花枝修剪,这些能磨掉人脾气心性的琐碎小事,样样都需要人过问。
这里头的牵扯颇深,往往一件细枝末节的小事,就能牵扯出许多旧制,里头歪歪绕绕的门道,不是一年半载能摸清的。
刘元基可不想沈浓绮病了之后,无人接手这些事务,搞得整个后宫群龙无首,目之所及到处乌七八糟、混乱不堪,所以才来暗暗敲打,让沈浓绮教张曦月处理宫务。
前生,面对体贴人心的“好夫婿”,与金兰之谊的“好姐妹”,沈浓绮自然是恨不得倾囊相授。
今生,若还想让她做巩固帝位、传经送宝的工具,那再不能够了。
“你去回禀皇上,一则,贵妃才挑灯夜战抄写了经书,本宫怜她劳苦功高,想先让她好生先歇一阵,二则,太后诞辰在即,本就让本宫分不开身顾及其他,眼下贵妃来学,若是本宫疲累当头,指教她时错漏些什么,那便得不偿失。所以眼下不是良机,还需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