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目不转睛地盯着，显得心不在焉。</p>
“我只是希望，能够带我回家。”</p>
少女依然平静地说。虽然是说着自己的事，然而少女却好像是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仿佛无论结局如何，都和她全无干系。</p>
“这很容易。”</p>
骑士语气温和地说着，突然他拔出长剑，向着女孩的胸口狠狠地刺下。</p>
利刃撕裂雪白的肌肤，切开柔嫩的肌肉，将幼小的身体笔直贯穿。</p>
鲜红的血液仿佛盛开了一朵鲜花，女孩的身体无助地抽搐着，却动不了分毫，长剑将她与椅子钉在了一起。甚至连想要说什么，口中都只能吐出大团大团的血块。</p>
仅仅只是片刻后，就像是一朵尚未绽放便被揉碎的花朵，女孩以端庄的坐姿停止了呼吸。</p>
“真危险。要是让别人知道，那还了得……”</p>
骑士自言自语地弯下身体，从女孩的手中拿走碎片。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第一次正眼看了女孩一眼。</p>
让他意外的是，虽然只是个年幼的女孩，然而这个女孩却有着超越凡俗，如同最高明的工匠精雕细琢制作出的艺术品般精致的容貌。</p>
“真是太可惜了……”</p>
骑士啧啧称奇。他粗暴地拉起女孩的头发向后拽，将她的脸抬起。</p>
“再过几年，一定是个不错的女人。”</p>
虽然已是一具尸体，可这个女孩依然是如此的美，有如一件破碎的艺术品。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依然不带一丝动容。</p>
只是突然地，女孩的手臂动了一下。</p>
骑士惊讶地抽了一口气，却满脸骇然地捂住了咽喉。无论他如何呼吸，空气都不再进入他的胸腔。</p>
因为本该已经是尸体的女孩，用她柔弱的手臂抽出了王者赠予的刀。仅仅只是轻轻一划，便如切开纸张般割断了骑士的喉咙。</p>
扭曲着脸皮，骑士抽搐着倒地，双手拼命地抓着咽喉，但一切都是徒劳的。渐渐地，骑士的身体不再抽动了。</p>
女孩试图从椅子上起身，然而她仅仅只是稍稍移动身体，便因贯体的剧痛而昏死过去，直到同样因为剧痛而醒来。这个骇人而残忍的过程反复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黎明时分，女孩才将长剑从自己体内拔出。</p>
也因此，女孩没有能够及时逃离。不过，这些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p>
从自己的血泊中站起身，女孩看着自己的双手，默默地捂住小小的脸庞，无声地痛哭。</p>
梦幻般的风景再次随风晃动，那是既陌生，而又熟悉的场景。</p>
女孩又一次来到了王的面前，唯一的不同，只是多了一人。一位圣城的主教。</p>
这不像是一个符合各人身份的场景。平日趾高气昂的主教如今温顺如猫，而理应拥有一切的王却正掰下一块饼，如一介贫民般享用这与一介贫民无异的午餐。</p>
“我请求，请求您将犯人交给我们。她杀了一位高贵的骑士，理应得到公正的审判！”</p>
主教虽然放开了嗓门，语气却显得恭谦异常。恐怕，前者是他平日的真实，而后者则是因为形势所迫。</p>
沙漠之王不曾理会他的央求，只是面色阴沉地看着呈上的凶器。</p>
“这是真的吗？”</p>
他并非向主教发问，而是向着平静如水的女孩。</p>
“是真的。”</p>
女孩坦然承认。</p>
“理由是什么？”</p>
“他想要抢劫我，并且打算杀我灭口。”</p>
“她说谎！”主教尖声叫了起来，“基督徒崇尚荣誉，厌恶无耻，绝不可能做这种事！而且，她根本不可能有值得被抢劫的东西！”</p>
王抬起头，以冷彻的目光直视他。</p>
“是的。我很了解你们基督徒是如何崇尚荣誉，你们曾经向我展示过。”</p>
王缓慢地说。虽然并不严厉，却令主教当即语塞。</p>
此时，那位曾替整个圣城的妇孺交纳赎金的勇士走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愤怒。</p>
“苏丹，我知道不该打扰您，不过那些基督徒正在洗劫他们的教堂。”</p>
王冷冷地扫了主教一眼，顷刻之间，主教汗如雨下。</p>
“我准许你们带走自己的财物，但我不记得曾允许你们带走圣城的任何东西。”</p>
在他冰冷的语气之下，主教蜷缩着肩膀，全身颤抖不止。</p>
“苏丹，您看是否……”</p>
王轻轻地“哼”了一声。仅仅只是如此，便让主教的脸色瞬间苍白。</p>
“算了。他们不是穆斯林，不懂得承诺的意义。随他们去。”</p>
“是。”</p>
追随着王的勇士退了下去，主教却甚至依然连头都不敢抬起。他始终都不敢相信王的话，因为他自己就绝不会这么做。他更相信此时，这位异教徒的王随时都可能将自己砍成两段。</p>
“要说她身上有什么值得抢劫的东西，我来告诉你。”</p>
让他意外的是，沙漠之王竟然真的没有深究基督徒的背信行为，而是又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他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突然见王向他抛出一块薄若蝉翼的纱巾，随后寒光一闪。</p>
那柄黑色的刀就近在他眼前，甚至连刀身神秘的花纹和如繁星般亮点都清晰可见。半空中，被整齐地一分为二的纱巾飘然落下。</p>
主教立刻双脚一软，直直地瘫倒在地。</p>
收刀还鞘，沙漠之王拿起自己的水杯和饼，递向女孩。（注：）</p>
这是一个再明白不过的表示，但主教甚至都没有能够意识到这一点。</p>
“走，我会信守我的诺言，圣地依然将对所有人开放。所有人。”</p>
王抬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主教立刻慌不择路地逃了出去。</p>
现在，故事又回到了它的原点。王看着幼小的女孩，轻轻叹了口气。</p>
“请接受一个穆斯林由衷的歉意。我未免太过糊涂，让一个孩子身携珍贵的礼物，无异于将灾难施于其身。”</p>
很难以相信，一位王竟然向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孩道歉。即使是那一直都如止水般平静的女孩，都显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动摇。</p>
“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如果你依然坚持要回到家乡，那么我有个建议。你可以和一部分基督徒一起先行前往埃及，那是我所掌控的国度。你可以在亚历山大等到明年开春，搭乘商人的船只回到基督徒的土地。我保证，不会有人为难你。”</p>
这是第一次，女孩在他人面前低下了头。</p>
“assalamu_alaykum.”</p>
同样，这也是她第一次在他人面前，表露出一丝真实的情感。</p>
“wa_alayk_um_al_salaam.”</p>
长者以无比的温和与虔诚回答。</p>
真实的虚像飘荡着，如水波中浮现的倒影——</p>
埃及，亚历山大港，开春时分。</p>
这座屹立千年，并且仍将屹立下一个千年的港口从未如今日般喧闹。</p>
港口上围满了人群，停靠在岸边的商船被团团围住，商人躲在船内不敢见人，只有几个意大利船长在高声叫嚣。人群中有大约千人被驱赶在外围，他们有人叫骂，更有人痛哭失声。</p>
他们是一年前，在王的安排下暂居亚历山大的基督徒。依据苏丹的承诺，如今应当是他们返回家乡的时刻。</p>
穆斯林的王者信守了他高尚的诺言，不单庇护了他们，也为他们的返乡之途提供援助。然而不曾料到，同为基督徒的意大利人却拒绝了他们。精明的意大利人并不打算为付不起船费的一千名穷人浪费船舱。</p>
意大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的行为竟然激怒了埃及的异教徒，于是往日繁忙却有序的千年之港引发了一场骚乱。</p>
从未想过自己的行为竟然会引来异教徒的义愤，意大利人慌乱了。</p>
那年幼的女孩，自然也在这一千人中。在那些基督徒中，只有她显得平静如昔。</p>
也许是因为经历了太多，也许是早就料想到了。总之，对于这些意大利人，她丝毫都不感到意外。</p>
不过，当那些异教徒站出来时，她隐约感觉，将会发生些什么。</p>
就如她的预感一样。纷乱中，一骑飞驰而至，所有人都的目光都被这区区的一名骑者吸引。</p>
那是王的使者，此时他将是决定一切的力量。</p>
穆斯林整齐划一地让开一条道路，人潮如同被分开的大海，任由骑者奔驰其间。</p>
“苏丹的旨意！”</p>
使者高声叫喊着来到那些意大利船长面前，他以轻蔑的目光扫了这些人一眼，那如刀的目光使得这些意大利人退缩。</p>
整个码头安静得不可思议，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p>
“苏丹的旨意：如果你们不愿带走所有人，那就连同自己一起留下！”</p>
使者高声宣告。</p>
意大利人犹豫了片刻，最终恭谦地让开身体。顿时，欢呼声在古老的港口连成一片，有如怒涛。</p>
不论是基督徒，又或是穆斯林。不论他们信奉何主，此刻都在一起欢呼。</p>
这简直是一个奇迹，不是吗？</p>
在女孩眼中，并非如此。</p>
预感成真的时刻，女孩停住流转的目光。在海波反射的光晕中，她仿佛又一次见到了王那削瘦而伟岸的身姿。</p>
在这个黑暗的时代，那是唯一的光的所在……</p>
——碎片中的记忆，至此戛然而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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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穆斯林宾礼。提供饮食即为客人，主人不仅不能伤害客人，还有义务保护客人的安全。</p>
ps：这是非常特别的一章。按照其长度，本该分成两章，然而正因为特别，所以我最终决定一起发出来。</p>
这章是背景设定，更是一个独立的故事。相信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个故事来自于真实的历史。我在这样一个时间点书写这样一个故事，除了因为这是背景设定，也有另一个目的——我希望大家能够和我一起思考，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信仰，什么才是真正的伟大。</p>
ps2：本来这章有一些阿拉伯语，由于有人说起点发不了阿拉伯语，所以删掉了不少，剩下的全部改成英文或者罗马发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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