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御风。”一名戒律弟子面色郑重,“你的罚写律文,当真是你亲手抄写?”
凌御风面皮一热,气势馁了下去,硬着头皮道:“当……当然,这还有假。”
江寒听凌御风言不由衷,暗忖他半月光景,竟能如此工整的抄写千遍律文,其中必然另有缘故,当即抓住破绽,落井下石,道:“哎呀,我说凌师兄,要是假手他人代劳,摇光长老定不轻饶。”
凌御风不甘示弱,道:“我本来在好生抄写,也不知是那些不知趣的家伙,半夜三更,夜不归宿,来疏影洞打搅我面壁思过。”江寒顿时语塞,住口不言,笑盈盈的盯着凌御风。
另一弟子缓步出轩,道:“凌御风、石天鸿,摇光长老有请。”凌御风听闻摇光长老召见,“啊”了一声,心下怦怦跳动,对戒律院弟子干笑两声,道:“那个……是……”
石天鸿心中踏实无愧,若无其事,举步踏进轩舍。凌御风挠挠后脑,步履沉重,低头缓缓跟去。江寒朝云扬使个眼色,轻声道:“瞅瞅去。”
轩舍鸦雀无声,摇光长老脸夹严霜,两勾冷目瞄了凌御风一眼。凌御风心底蓦地一虚,头皮发麻,忙低头避开摇光长老目光。
江寒、云扬躲在一旁,事不关己,笑嘻嘻的瞅着凌御风狼狈模样,心里说不出的快意。
摇光长老突然开口:“天鸿,你抄写律文我已查阅,过关,你且下去吧。”石天鸿拱手道:“是,师叔。”说完瞪了一眼凌御风,转身去了。
摇光长老目光移来,仿佛天山亘古不化的玄冰,直叫人畏而生寒。“啪!”一叠纸卷摔在凌御风跟前,凌御风吓得身子一颤。
摇光长老徐徐道:“小风,你这一千遍律文,每一页字迹、间距大小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不见灵动之气,也不见疲累之态,难道一千遍太少?”
凌御风战战兢兢道:“师叔……明鉴,这一千遍确不是我抄写,不过也是出自我之手,绝无假手他人。”
他这话自相矛盾,摇光长老倒似乎并不意外,只道:“此话怎讲?”
“禀师叔,是这样的。”凌御风情知瞒不住摇光长老法眼,硬着头皮,细细道明由来,“弟子将律文一字不漏的镂刻在冰台上,再以松墨拓印,所以……”说到这里,心下忐忑,偷瞄摇光长老脸色。
摇光长老面不改色,道:“如此说来,倒花了你不少功夫。”凌御风忙到:“弟子足足花了二十一天,方才刻完。”
“不循常理,好。”摇光长老不露喜怒,看着凌御风,“小风,本座给你一次机会,你若能一字不漏背诵律文,便算你过关,否则……”
“是,师叔,仙霞戒律九百条,第一条……”不待摇光长老说完,凌御风口沫横飞,一条条背诵下去。
小半个时辰过去,凌御风一字不落,一口气流水般背至第五百条,天气虽寒,额上却隐隐渗出汗珠。摇光长老手一抬,道:“好了,小风,既能熟背律文,便要铭心恪守,下不为例,下去吧。”
凌御风抹了一把汗,暗想总算过关了,遂道:“多谢师叔,小风定然引以为戒。”回头看见云扬,左眼一眨,出门而去。
谁也没想到,一场好戏竟如此收尾。江寒拉着云扬,走出戒律院。不远处,凌御风背倚梅树,嘴里哼着曲调,望见二人,笑嘻嘻的移步过来。
江寒“哼”了一声,理也不理,拉着云扬便走。凌御风闪身拦在二人身前,道:“云兄弟留步。”
云扬心怀豁朗,虽恼他害得自己在师姐面前好不尴尬,却并未因此怀恨在心,当即卖个笑容,道:“恭喜你呀,有事吗?”
凌御风笑道:“多谢,多谢,云兄弟,我哪里还有不少宝贝,可有兴趣随我去瞧瞧?”
云扬好奇玩心虽重,但吃一堑,学一次乖,心想凌御风又来这一套,他不知对方还有何陷阱,因此避之为妙,道:“我还要练习剑术,你那些宝贝,自己留着享受吧,告辞。”说罢,同江寒疾步而去。凌御风见他无动于衷,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仙霞峰,一道炽白剑光穿出云岚,苍梧一身风尘,落在“仙霞派”山门前。容色间颇有几分凝重,绕过朝阳殿,疾步向玄武殿跨去。
慕云子盘膝入定,灵觉早已探得有人踏雪而来,缓缓睁眼,但见苍梧孤身入殿,却不见云中秀夫妇,忙问:“怎不见云师弟和徐师妹?”
苍梧愕然道:“云师弟夫妇竟没回山?”慕云子摇头道:“云师弟夫妇并未回山。”苍梧皱眉思量,道:“这就奇了,当日与云师弟夫妇约在巴蜀明月小镇会面。可约期已过,我苦等数日,仍不见他夫妇踪迹,只道已先行回天山。”
“云师弟向来说一不二,怎会误期不至?莫不是遇上了麻烦?”慕云子雪眉深锁,隐有忧色,“师弟复入青丘,可曾打探到狐王孤蓬的下落?”
苍梧道:“禀掌门师兄,狐王孤蓬殉难,但其二女逃脱天圣宗的魔爪,下落不明。”
慕云子凛然道:“天圣宗在中州称王称霸,无有与之抗衡者。灭青丘势如破竹,司马天成野心昭然,必不会就此罢休。”
天圣宗声势浩大,苍梧眼中略有忧色,接口道:“依眼下形式,它日我天山、蜀门、蓬莱、苗疆定成他野心的绊脚石。”
慕云子眼色深邃,悠悠道:“我仙流玄门卧虎藏龙,天圣宗欲执天下牛耳,无异于痴人说梦。好戏才刚揭幕,司马天成要玩,我等自要好生奉陪,不叫他失望才是。”
苍梧兴致勃然,道:“不知师兄有何打算?”慕云子道:“当务之急,便是查清‘神魔之血’的来源,魔血之祸远比天圣宗要毒。师弟,你即刻下山,接应云师弟夫妇回山,事关重大,待三派掌门到来,咱们从长计议。”
苍梧点头道:“是,师兄。”一拱手,退出门去,须臾消失在茫茫雪花中。
慕云子双眸深邃,透着别样情愫,思量片刻,沉吟道:“神魔之血,神殿。”
不觉间,光阴易过,转眼一年。
仙霞峰头云乱,风雪不见归人。
山门前,一个小小的身影孤立涯边,愁眼远眺,望着一片云烟出神,浮云如絮,一如心潮,起伏不定。
每隔三两日,云扬便会到此呆上好一阵子,瞧着山下浮云痴痴发愣。一年前,正是在此目送爹爹妈妈下山,当时只道不久便能相见,却万万没想到,经此一别,爹爹妈妈便再没音信。
泪水簌簌滚落,双眼迷蒙,只盼爹爹妈妈的身影能飞出云岚,飞到他身边,那该多好!
忽然,一只纤细小手轻轻拍在肩膀,云扬忙低头抹泪,抬头来,望见一张雪白俏丽的脸蛋儿,露个笑脸,叫了一声:“师姐。”
骆雪见他脸颊上泪痕宛然,强颜欢笑,轻轻叹了一声,温言宽慰道:“六弟,师父说你爹爹妈妈要务缠身,眼下不便回山,过些时日,徐师叔定给你带些好吃好玩的回来,届时可别忘了师姐。”
云扬点点头,一言不发,泪水只在眼眶中打转,骆雪瞧在眼里,又道:“我们五个都是师父捡上山来的,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唉!说起来,你是最幸福的。”
“师姐,我……”云扬听她说得凄凉,几句话轻描淡写,平缓无波,但藏在内心深处那份伤心,他却深有体会。相比之下,自己确要幸运的多。骆雪如此一说,反叫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骆雪有心缓解他心中难过,抓起一团瑞雪,双手揉捏,说道:“这些事不提也罢!”说着目光望向云扬,雪嫩的脸蛋上,挂起一丝笑意,轻声喝道:“六弟,看招。”话音未落,手中雪团已然掷出。
云扬闪身避开,随即知她心意,不胜感激,会心一笑,快步奔至山门旁,双手伸出,在玉雕白鹤上捧下一捧雪,扬手便向骆雪回敬过去。二人此来彼往,嘻嘻哈哈地打起雪仗来。不消几个回合,云扬接连被雪球打中,他好胜心起,不觉间用上内息劲力。
“啊哟!”骆雪未料这小子出手如此重,一个不慎,一团雪迎面飞来,正中眉心,雪渍四溅,肌肤火辣辣生疼。她捂着额头,嘴角翘起,嗔道:“臭小子,看我不打你屁股。”说着便向云扬捉去。
云扬见状,剑诀一划,凭空祭出一支飞剑,摇摇晃晃,踏剑逃去。他初会御剑飞行之术,运用不甚娴熟,举手投足,颇觉生滞。骆雪御剑紧追,轻笑道:“臭小子,有本事别逃。”
二人在仙霞峰兜了一圈,云扬心怀得释,愈加感激。这一年来,骆雪对他关怀备至,时常陪他说话解闷,俨然便如亲姐姐一般。暗想方才出手到底是重了一些,不由生出一丝愧疚之意,又想起骆雪平日对他的种种好处,心道:“我怎么惹师姐生气?何不给他捉住出出气,让她也高兴高兴。”
想到这儿,云扬按下剑诀,骤然停下身拦在半空,一动不动,转过身来对骆雪嘻嘻笑道:“师姐,我不跑了,你来抓我罢。”
骆雪哪知这小子心里古怪,不由听得莫名其妙。二人一前一后,原就相隔不远,云扬突然收势不动,眨眼就要相撞。骆雪花容一惊,仓促间运诀收势,却已来不及了,不禁大声惊呼:“臭小子,你做什么?快闪开!”
云扬万没料她迎面撞来,未及相避,骆雪余势未衰,一头栽进他怀里,双双相拥,坠落雪地。二人嵌入厚厚的积雪,云扬只觉身下酥软,一缕潮润芬芳的气息迎面呵来,如兰似麝,温香泽润,心头不知所措。
骆雪见这小子神气古怪,揪住他右耳用力一拧。云扬吃痛,如梦方醒,定眼看去,骆雪扬眉发怒,喝道:“还不起来。”
云扬心口一颤,狼狈纵身跳起,右耳疼得似要掉下来一般。冷不防骆雪一脚踢来,正中臀上。这一脚她含愤而发,用上三分内劲,云扬痛得跳将起来,哇哇大叫。
骆雪俏脸一沉,正待又踢,云扬哪敢停留,踏剑往神女峰方向飞去。飞行一会儿,眼前人影忽闪,一人背生双翼,与他并肩齐飞。
云扬皱眉瞅去,那人冲他微微而笑,双眼眯成一条细缝,寒风扬起他额前两缕发丝,飘飞不定,正是凌御风。
凌御风向后指了指,云扬回头见骆雪远远追来,面色一红,挥动法诀,脚下剑光一亮,飞驰更疾。
风声呼啸,夹着凌御风的声音响在耳畔:“一旦被女孩子追,任你逃至天边也归无用,这下子,你摊上大事儿了。”说罢哈哈大笑,双翼一振,凑近云扬身边,道:“云兄弟,跟我来。”
云扬正没主意,下意识跟在凌御风身后,飞过茫茫云海,落在神女峰一处梅林中。云扬凝望身后天空,骆雪已不知去向,方自舒一口气。回头来,正见凌御风似笑非笑,眼神贼兮兮的盯来,不禁皱眉道:“你做什么?”
凌御风笑道:“云兄弟,你露一手‘百鸟凌云’,给大哥开开眼界好不好?”
云扬心下了然,寻思:“这家伙痴迷飞行神技,原来是冲着妈妈的‘百鸟凌云’来的。”拍了拍身上雪渍,嘴角一笑,慢悠悠道:“今儿没空,待会儿师父要考较功夫,走啦。”话未说完,甩袖离去。这门绝技徐澜并未传授于他,他压根不会,却不言破。
凌御风厚脸追上,道:“兄弟留步,我也听说今儿兄弟剑试,哥哥这里有柄剑,虽说不上什么稀世宝物,却也锋利得紧,你看看合不合手。”为了“百鸟凌云”,这家伙也算费心了。
云扬见他掌中多了一柄乌黑长剑,接过掂量,入手不轻不重,右手握住剑柄,拔出半截,寒光耀眼,熠熠生辉,剑身通体透明,仿佛一段明亮的水晶。云扬眼下识货,心头一乐,嘀咕道:“剑鞘黑乎乎的其貌不扬,竟是一把宝剑。”
凌御风盯着剑身佯作惊讶,道:“好剑,好剑,我怎么就没拔开来瞧过,云兄弟,我家里还有不少名剑……”
云扬拔剑一瞧,便已心仪,听他说话,好似颇有悔意,当即道:“小风兄,这柄剑兄弟很是喜爱,就笑纳了,你那些名剑,亮来我也不趁手,留着自用罢。”心花怒放,两眼弯成月牙。
“也罢,这剑奇丑无比,没想到在云兄弟手中,竟大放光彩,兄弟英雄年少,佩服!佩服!”凌御风见他神色欢喜,趁机施展神乎其技的马屁功夫。
云扬年少识浅,果然听得浑身舒泰,脸上笑意盈盈,道:“小风兄,多谢!多谢!”
凌御风眉毛一跳,笑道:“自家兄弟,不必客气,此剑乃家父当年下山除妖,偶然得来。”
云扬问道:“令尊是?”凌御风干咳两声,道:“家父凌啸晨,剑堂开阳长老便是。”云扬惊讶道:“原来你师父就是你爹爹。”随即神色黯然,续道:“我爹爹教了我几年功夫,便送我来天山学艺。爹爹妈妈这都下山一年了,也不来看看我。”说着泫然欲泣。
凌御风见状,觉有机可乘,眼珠一转,忙道:“你就不可以下山去寻他们呀?”云扬打量凌御风,双目放光,道:“我何尝没有想过,但守卫森严,私自下山……”
凌御风拉他躲至梅树下,张眼扫视一周,未见有人,悄声道:“兄弟莫急,下山之事,咱们从长计议,切莫对他人提起。”
云扬沉吟片刻,心意已决,点了点头。凌御风笑道:“云兄弟,咱们改日再会,告辞。”微笑转身,扬长去了。
云扬独自出了一会儿神,忽听骆雪的声音道:“臭小子,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在这里密谋什么?”
云扬吓了一跳,见到骆雪,没来由面色一红。偷眼瞄去,骆雪一身鹅黄锦衣,俏脸冻的微红,但眉间神色平和,梨涡浅笑,明眸皓齿,似乎并没将方才之事放在心上。
云扬暗自卸下戒备,喏喏道:“没……没什么……”骆雪笑道:“当真没什么?”云扬眼神闪烁,道:“当真。”
骆雪移步靠近,玉手轻抬,云扬心口一跳,双手自然做出防御状,吓得跳开两步。骆雪展颜失笑,温言道:“六弟,过来。”
云扬不敢违拗,战战兢兢的向她身旁挪去。骆雪瞧得大是不耐,皓腕一伸,将他扯过身边,大声道:“别动。”
云扬依言不动,心下打定主意,不论师姐出手如何重,我也不躲不逃。哪知骆雪只轻轻在他头上拍了拍,雪渍落下,嗔道:“臭小子,下次不许跑。”云扬嗯了一声,骆雪又道:“下次再跑,我就把你耳朵拧下来,听见没有?”
云扬大感意外,抬眼瞧去,骆雪妙目澄波,佯嗔三分薄怒,这懊恼神气,竟与徐澜有几分神似。云扬心头登时一暖,竟自痴迷。
骆雪见他又犯痴,呆呆愣愣的盯着自己,当即板起面孔,道:“臭小子,你看什么?”
云扬道:“师姐,你真好看。”骆雪嫣然一笑,娇如寒梅初绽,喜道:“真的……很好看吗?”说着微露娇羞,心下却甜蜜蜜的,敢情女孩儿家最是经不住夸赞。
云扬思母心切,不假思索地道:“真的,真的,跟我妈妈一样好看。”说罢,姐弟俩相视一笑,笑声在梅林中久久回荡。
用过午饭,云扬回到弟子居小憩一会儿,浑天钟响,将他催醒,起身穿好衣衫鞋袜。这时间,谢冰敲门进来,白衣潇洒,神采自若,清俊的面孔上流露些许温润,宛似一块美玉,只眉宇间,总凝着几分不为人知的冷峻。
云扬早已见怪不怪,叫了一声:“大哥。”谢冰冲他颔首,缓缓道:“六弟,时辰快到了,走吧,别让师父久等。”云扬抓起桌边的乌黑长剑,随谢冰出门而去。
骆雪、萧霁、江寒、凌宵早已候在月洞门口,萧霁笑道:“六弟,我们陪你一块儿去。”云扬心头大喜,冲众人微笑点头。
绕过朝阳殿,踏上一条松林雪径,弯弯曲曲走了一阵,遥见雪林深处,露出一角琼檐,只听谢冰道:“前面就是玄武殿了。”
走到这里,不知为何,云扬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慌,心想:“这一年来修习入门功夫,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满意否?”想着隐有忧色。骆雪见他若有心事,拐了他一下,问道:“臭小子,想什么呢?”
云扬轻叹一口气,道:“练了一年,我才初会御剑之术,真是笨到家了,待会儿不知师父作何感想?”谢冰听他自怨自艾,道:“六弟不必妄自菲薄,你天资颖悟,一点即通,只是杂念甚重,用功不专,近些日子尤甚,倒是令人费解?”
这话说到了云扬心坎上,他从未离开过父母半步,如今一别竟一载有余,相见无期,午夜梦回,思之心切,常自不见人影,悄然伤心难过,于功法修炼,不觉颇有荒废。谢冰时常提点于他,练功一途,须摒弃杂念,专心致志,方能有所进益。
到后来,这小子非但不曾稍改,反而变本加厉,谢冰只觉奇怪,却不明他杂念根源?其实,除了骆雪,萧霁、江寒、凌宵也不明白,这小师弟为何总是心事重重,偷偷发呆?几次开口询问,但云扬口风甚紧,只还以一笑,从不吐露半字,叫众人摸不着头脑。
云扬低头默默而行,只不言语,愁眼望去,雪花纷落,四下里一片萧寂,显得分外苍凉。
将到玄武殿时,云扬跨出几步,蓦然回首,见师兄师姐止步不前,面色一愕,正欲开口,忽听谢冰道:“六弟,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待剑试完毕,再来看你。”云扬点了点头,转身望向玄武殿,铺银砌玉,庄严肃穆,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去。
正走着,忽然间风雪骤紧,一股似有似无的剑意,化入疾风骤雪,分从四面涌来。云扬瞳孔急缩,蓦地后撤三步,吃了一惊,抖剑出鞘,剑光亮白如霜。
那剑意绵绵无尽,仿佛风过无痕,雪落无声,令他捕捉不到任何痕迹,举剑平指,却不知该往何处出击?只片刻间,浑身皮毛如被针刺,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平素与师兄师姐练剑,剑术尚有迹可寻,有招可对。如今境地,分明未见剑招,仅一股无影无踪的剑意,便似已将他洞穿透明,体无完肤。
云扬举剑未动分毫,分明风寒刺骨,他却觉得浑身燥热,汗透衣衫。蓦然间,一片雪花打在脸上,刺痛入骨,冰凉之意直透心底,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心道:“这雪花怎么打得这么疼?”脑中灵光急闪,当即舞动长剑,剑影朦朦,滚起一团流光,将飞雪荡开,落不进他身周三尺之地。
他自忖这一招守得密不透风,然而每当荡开一片雪花,剑势便凝重一分,渐渐的,手中长剑分量越来越重,几乎把持不定,几欲脱手飞出。云扬心下骇然,打量四周,空无一人,师兄师姐站在百步开外,脸上均挂着担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