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人竟似可以在黑暗中视物一般,那炽热的视线险些在她脸上灼烧出几个洞。
“你是谁?”
朱衣终于承受不住被人用眼神非礼的压抑,呵斥道。
“我?”
郎君的声音轻佻带笑,无疑是极好听的,但不知怎么,朱衣一听他说话就难受,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我是……”这道轻佻的嗓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什么样的话语形容。终于,他挑拣出了他认为最合适的字眼,“生生世世和你纠缠不休的人。”
“……”
毛病!
朱衣没忍住,狠狠抽了抽嘴角。
他像真能看到她的表情一样,声音里多了几分诡异的愉悦。
“不信么?”
朱衣对天翻了个白眼,提步就走。
面对得了癔症的人,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你打算靠两条腿走下山?只怕走到天亮还在山里。”
被甩在身后的郎君说道。
“可要我送你一匹骏马,或者雇一顶小轿……”
朱衣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谢了,不劳费心。”
半夜三更出现在这里,不是杜昭白的好友,就是仇敌,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可以交浅言深的人选。
何况,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朱衣一点都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在她以为那人会纠缠不休时,他竟然“哦”了一声,由她去了,重归沉寂,继续跟个死人一样悄无声息地半坐在树下。
走出好几丈远,朱衣不禁回头看了看,那道和夜色融为一体的轮廓岿然不动。
“怪人。”
她嘀咕了一声,懒得理会身外事,从袖袋里摸出萤石,撒丫子往山路上奔去。
下山只靠走路的话,难度太大,朱衣自然不会缺心眼到这种地步。
事实上,她早就跟吕夫人约好了,吕夫人派人给她备好了宝驹,不出半个时辰,她就能平安抵达山麓。
当然,得到的宝驹会不会事先做过手脚,朱衣不敢肯定。所以,她很机智地提出要和吕夫人同车一道下山。同在一车,至少马车不会有问题,而马车狭窄,万一吕夫人发难,她袖中银针可以很轻易地制住对方。
起初,吕夫人不愿同车,说是一上一下动静太大,容易暴露动作,但架不住她不松口,实在想赶走这祸水,也只能咬牙点了头。
山道口的草地遥遥在望,已经能够看清站在马车旁边的吕夫人的轮廓了。
吕夫人果真套了一辆马车,车前坐着一名车夫,身后还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大概是怕被发现,她们并没有掌灯,黑乎乎一片看着有些渗人。
浓腻的脂粉味儿钻入她鼻孔里。
朱衣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身轻如燕地扑了过去。
“久等了!”
离得近了,萤石发出的微弱光芒照亮了吕夫人的脸,脸色惨白如鬼,笑得有些僵。
“朱氏……”
吕夫人开了口,声音也有些抖。
夜里风大,大概是冻的。
朱衣善解人意地笑道:“瞧姑娘都冻成这样了,赶紧上车走吧。”
她自顾去登车,腿伸到一半,扭头喊道:“姑娘?”
吕夫人脸上讷讷的,没动。
但她身后的人动了。
一个身量颀长的人转了出来,面容俊美秀雅,声音冷清平淡。
“不知夫人欲要去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