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冉被莽鹿冲出的元神站在自己额头，伤心沮丧地听着兄妹俩喜悦的议论。他怜惜地看看像被解剖的身体，如果这副恐怖的样子出现在东大，相信学校必定会冷清很久。
难过的同时似乎明白兄妹为何如此，森林里不知多少年来没有法则规矩，没有儒释道宗教捆缚下的道德与人情世故，只有适者生存。不管他们遇到任何残忍的事情，都是物尽天择，自然正常。
刚才莽鹿玉色元神冲进体内，李冉便冻结般张大嘴巴保持般僵立不动的姿势。一团闪着实质有形的光芒，合着坚硬的气体侵占了他的意识海，把李冉的魂灵挤出脑袋，使他无家可归的地游荡在前额，并在浅浅的皱纹里绊了几个跟头。
呼喊和摆手没有作用，兄妹俩毫无反应，李冉低下头，悲哀抑郁，可怕的旧疾席卷而来，魂灵渐渐渺小的将要消失。突然清凉漫过周身，一颗晶莹的水滴包裹住他，李冉诧异的抬头，看见方妞美丽忽闪的眸子里扑簌簌滚落串串泪珠，顺着欢笑的脸颊掉落在他身上。
“哭什么？”哥哥奇怪的问。
“不知道，有点像上次蚂蟥渡的虫儿咬到肉里”妹妹说完，泪水倘的更加急了。
即将逝去的魂灵被泪水滋润的充盈起来，仿佛人生世间的幸福就在这泪水里。那曾经被自己漠视无味的生命，现在却不可抑止的顽强燃烧。
李冉跨出泪滴，走近鼻孔，想从这里夺回大脑。他反复观察那些手臂般粗壮的鼻毛，气流带着黑须来回刷动，结痂松动的鼻屎随时也有崩塌的迹象，孔洞底下一条浑浊的鼻涕小溪像是泥潭般危险。
最后他下定决心，从眼睑的边缘里滑了进去。
李冉身体随意的变形，曲曲弯弯的漂流，最终顺着眼液一起回到大脑。
他目瞪口呆地站在疯狂建筑的脑际里，血管密密连接，组成尖形双拱穹顶，脑浆画出天蓝色彩绘，装饰着金色百合花图案；迷走神经像黑白相间的大理石铺垫在脚下，颅骨分解出高大的柱子，一根接着一根，再接着又是一根；纵深一共竖着七根大柱，支撑着横向正中的端圆弧形顶骨。脑核沿成高墙厚壁，脑沟回变成一扇扇菱形长窗，镶嵌着漂亮的花瓣格子，鲜血涂抹出光怪陆离的彩色玻璃；一个个脑叶出口，都是精雕细刻的富丽门扉。而且所有这一切，圆拱，大柱，垣壁，窗框，护壁镶板，门扇，从上往下流溢着湛蓝与金黄，色泽斑斓，灿烂夺目，建筑雅致，雕刻奇妙，镂錾精湛，一切都妩媚无比，像是沧海桑田的迷宫。
莽鹿元神白色的光芒雾化的延伸着，它来回循环不停地改造这李冉的大脑，那些腐烂丑陋黢黑的疾病硬壳，从脑部嫌隙里纷纷剥落，像陈旧泥墙般消融，露出里面健康干净的光泽。
李冉觉得走错了地方，但一点没有紧张和畏惧，反而生出从未有过的淡定安详。
鹿的元神十分疲劳地停留在最后那块无法撼动的地方，一颗锈迹斑斑的纽扣。
这纽扣嵌在肉中与肌理浑然一体，仿佛与生俱来不可分割。李冉注视那颗纽扣，目光开始涣散，他看见年幼的自己，小手污脏地抓住母亲衣服的纽扣，嚎啕大哭。周围经过的人，瞧瞧地上平躺的母亲，然后掉头走开，还有些问话的人呈现毫无表情的神态，其中就潜藏着彻底而冷酷的拒绝。他孤立无援地哽咽凄惶。
雁驼山，雨过天晴，沿途冈峦回绕，松柏森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