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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江原鹤唳 一(2 / 2)

说到这尤西娅停顿了一下,似乎接下来要说的,才是内心最痛的地方。

“就是在那里,在那个处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牢狱,我见到了西尔维娅·瑞吉蕾芙,那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子。她也是克拉科夫被最后清理的犹太人,是我在那段炼狱般的岁月中唯一的温暖。她绝对能满足你对‘母亲’这个词的所有赞美,温柔、善良、宽厚、仁慈……与这些相比,美貌也只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优点。她有一张能让人感到内心平静与安详的面容,蓝色的眼睛如湖水般清澈透明。而且更难得的是,她并不像其他所有人一样沉浸在绝望之中,而是每天用笑容抚慰那些在痛苦中丧失希望的同胞们,为她们驱散死亡的恐惧。她尤其照顾我,因为她说自己孩子的年纪跟我一样大,看到我就会想起他。

“他就是我的天使,尤西娅,”她含着眼泪对我说,脸颊上却带着慈爱的微笑,“可我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那里,他在一场大病中几乎失去听觉,德国人的军车从身后开过来都躲闪不及。但我依旧祈祷他能活下去,看到明天的太阳!”

她的孩子在长相上并没有犹太人的特点,五官甚至与德国人更相似。她冒险将他送去了隔离区之外的德国人区域,那孩子不想丢下她独自离开,不顾劝阻一直往隔离区的方向跑,却在铁丝网跟前被一个德国人拦住。

“别回来,为了我,一定要活下去!”她隔着铁丝网用手语对孩子做了最后的告别。第二天,犹太区就被彻底清除,所有人都被送到了奥斯维辛集中营。有一天,一个其他营房的女孩被安排住在她们的宿舍。那个女孩身子很单薄,惶恐的大眼睛毫无神气。有人问她为什么会被换营房,她以前的舍友们都哪儿去了?那个女孩却只是呆呆地坐在床边,毫无反应。就在人们都无趣地各自散去回到自己床铺的时候,那个女孩却抬起双手在面前比划着什么,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神经质的自言自语,也就都没太在意,只有西尔维娅,看着她的双手突然脸色大变,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睁大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舍友们这才后知后觉,问她是不是看懂了那女孩的手语。

但西尔维娅只是掩面而泣,不敢将自己看到的说出来。她是那么善良,却又那么勇敢。她总对我说不要惧怕死亡,会有美好的生灵带我们的灵魂去往天堂。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天堂,现在的她应该已经在那里了。”

尤西娅说着,一边抬起头,看着天空飘落下来的细小雪花。没有风,晶莹的雪片如同洒落的银粉,细碎而闪亮,宛若坠落的星尘。她看着那些晶莹的雪花,开始讲述关于西尔维娅·瑞吉蕾芙的故事。

(此处可做转场剪辑)

晶莹的雪花从天空飘落下来,西尔维娅·瑞吉蕾芙看着皎洁的白雪,脸上露出纯真的微笑。

她正身处在乌克兰东北部,奥斯科尔河和北顿涅茨河畔的广袤平原。这里有大片的森林与天然草场,清澈的湖泊遍布其间。

西尔维娅·瑞吉蕾芙出生在要塞古城哈尔科夫,她的父亲是那里的一个地方官员,母亲乌尔丽卡则是像茜茜公主一样厌倦朝政、向往山林的活泼女子。令她的父亲感到痛苦的两件事情便是:妻子早年死于伤害引起的哮喘、女儿完全继承了她返璞归真的性格。因此每逢学校放假她总会离开哈尔科夫去往乡下,在母亲的乡村别墅里读书玩耍。母亲去世后更是如此,她开始离开家乡涉足到更遥远的地方,沿着河流与森林的边缘四处流荡,以缓解失去母亲的伤痛。

直到她18岁那年,原本如愿以偿得到了去新罗西斯克大学(1933年改名为敖德萨国立大学)学习日耳曼语言文学的机会,可就在她打算远离家乡去往黑海北岸求学的时候,却遭到父亲的极力阻止,原因是父亲想让他嫁给苏联官员的长子,所以她必须去莫斯科上学。西尔维娅知道父亲一心想要讨好苏俄官员,巴望着自己有生之年能加官进爵。尽管她自己对斯大林统治下的苏维埃领地反感至极,但拗不过一家之主的绝对权威,只能被迫接受父亲的安排。但她提出了一个条件——入学前的整个假期她是绝对自由的,不能受到任何管制与约束。父亲欣然同意。他工作繁忙,本就无暇顾及自己的女儿,只要她肯乖乖去莫斯科上学,开学前大可不必限制她的自由。

于是西尔维娅得以重返山林,她离开家乡,沿北顿涅茨河顺流而下,畅游于河畔的广袤草原。

正是在那段最后的自由时光中,她的命运被悄然改写。

河畔平原绿草如茵、流水潺潺,一切都像极了弗拉基米尔·奥尔洛夫斯基(乌克兰现实主义艺术家)画中的美景。希尔维亚每天游走在河边碧绿的草地上,就像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鹿。

一天,她在看到河对岸有很多马在悠闲地散步,顿时心生好奇,想要过河去与那些漂亮的生物近距离接触,她在不远处找到一座木板搭成的小桥,便踏上木桥快步向河对岸走去。谁知小桥的木板年久失修,走到中间的时候突然断裂,西尔维娅一脚踩空直接掉进了清凉的河水里。她会游泳,但木板断裂的时候扭伤了脚踝,在湍急的水流中很快便失去了重心。就在她手忙脚乱、还呛了几口水的时候,突然感觉被一只手抓住了胳膊。那只有力的手将她扶稳,并拽着她平稳地游向岸边。当她回到岸边的草地上,抬头想要对救自己的人表示感谢的时候,却看到了那双她见过的最清澈的双眼,宛若秋日的湖水般深邃碧蓝,令人沉醉。

“你没事吧?”那人问她。

“我把桥弄断了。”西尔维娅说。

这是她与费奥多夫·埃斯特拉的第一次相遇,那个口音奇怪的年轻人是个牧马人,经常会在河边水草丰沛的地方放牧,西尔维娅方才竟然没在马群中看到他。费奥多夫仔细查看了西尔维娅的脚踝,然后将她扶上马背,带领马群缓缓走到她的住处附近,让马儿载着她过河。过河的时候费奥多夫本可以骑上另一匹马,但为了保障女孩的安全,他直接牵着马的辔头淌入河水,水深的地方只能走过去,就这样平稳地将西尔维娅送回对岸。

从那天起,在河边的相遇便成了两人每天共同的期盼。他们带着马群在草地上自由自在低漫步、聊天,心中的情愫如同潺潺的河水般静谧且悠扬,在风景如画的河谷间微微荡漾。

费奥多夫教她骑马,西尔维娅则向他描述城市里那些古老建筑,细数它们悠久的历史。

自从十七世纪中期,第聂伯河左岸的东乌克兰并俄罗斯帝国,哈尔科夫就成了俄罗斯南部边境的要塞,至今还保留着部分旧城堡和城墙遗迹。1917面俄国革命(十月革命)后,为了更接近苏俄的心脏莫斯科,哈尔科夫更是取代基辅成为乌克兰的首府。这个脱胎于基辅罗斯的东欧国家,几百年来都在庞大的俄罗斯帝国掌控之下。

费奥多夫抚摸着爱马长长的鬃毛,看着草地上自由自在的马儿们,说:“你看这些马,它们知道自己属于乌克兰,还是属于苏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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